慕歡歡時煥!
時煥偏眸看著他,喉嚨又有些癢,想抽煙。
其實他煙癮並不重,少年時期叛逆心性,覺得抽煙很酷很有個性,跟著陸景鬱學會的,那時候秦伊管著他,抽的也少。
在國外那幾年壓力確實很大,抽煙也就成了疏解壓力的最好方式,煙癮稍稍大了些。
後來去監獄呆了兩年。基本上已經戒掉了,從監獄出來後,除了必要應酬的時候或者實在心煩會抽上一根,一包煙有時候能在身上揣個一兩周。
這幾天倒是恨不得隨時都有隻煙在手上燃著,看著慕歡歡的時候就狠狠抽上幾口。
偏偏還得顧及她肚子裡的孩子,不能在她麵前抽。
時煥也沒想遮掩什麼,”你突然不想要這個孩子,也沒有跟我說實話的打算,我隻能自己去弄清楚為什麼。”
慕歡歡抬起頭看他,臉上的笑淡的不堪一擊。”你現在知道答案了?”
時煥看著沒說話。
他返回慕家,慕振霖已經出門,隻有簫蘊在家。
簫蘊是個很聰明的女人,他隻簡單的說了兩句,她便猜到了他去而複返的原因。
簫蘊沒用什麼濃墨重彩般的語氣渲染。隻是簡單的陳述了,慕歡歡親生母親的死因,而當時慕歡歡是案發現場唯一的目的者。
慕歡歡親生母親是在死後兩天被家裡的保姆發現的,之前保姆家裡有事請了兩天假回去,回來的時候便發現家裡的女主人死在了的浴缸裡,血淌滿了整個浴室。
那時候慕歡歡隻有三歲。
在那之後長達半年的時間裡,三歲的慕歡歡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後來送她心理醫生那裡治療了好長一段時間才恢複過來。
表麵上看起來除了稍微寡言冷僻一些,確實和其他正常的小朋友差不多,情緒也沒有再出現過異常。
慕歡歡神情寡淡的笑著,語氣攜著淡淡的嘲諷,仿佛在說著一件跟自己毫不相乾的事情”時煥,我爸在我媽懷孕的時候就和我現在的後媽簫蘊搞到了一起,我媽因為我爸的背叛得了抑鬱,最後選擇了割腕自殺。”
她皺了下眉,又道”簫姨應該跟你說過,我小的時候看過心理醫生。其實不止是心理醫生,還有催眠師,想直接把那些事從我腦子裡抹掉。但不知道是那個催眠師太無能還是我的意誌太過頑強,我其實並沒有忘,但我是真的不像彆人看成一個神經病,所以我裝著自己忘了,然後讓自己看起來很正常。”
她又垂下眸子笑了笑,”你知道我為什麼喜歡吃蛋炒飯嗎?因為林淑清隻有做蛋炒飯給我吃的時候才像一個正常的母親,不會打我不會罵我不會掐我……她死的那天。她拿繩子將我綁在浴室裡,讓我親眼看見她拿刀割開自己的手腕,我尖叫我掙紮,但她隻是冷冷的看著我,她說,她要我代替我爸看著,要讓我爸後悔。我看著她笑得病態的臉慢慢沒有血色,最後隻剩下一雙睜的大大的眼睛看著我……”
慕歡歡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能這麼平靜的跟一個人講出這個秘密,她從沒跟任何人說過,包括當時給她做治療的心理醫生,她也沒說的那麼詳細過。
”時煥,精神疾病也會有遺傳的。”慕歡歡雙手不由的握緊,任由指甲深深紮進肉裡,”小的時候我不想承認自己有病,但隨著年齡的增長,我自己很清楚,但其實跟其他人不太一樣,也許在未來的某個契機下,我真的就變成林淑清那樣了。”
慕歡歡深吸了一口氣,”之前我想生下這個孩子,也並不是因為我有多愛它,而隻是因為我需要它。”
需要有個可以承載她生命,讓她好好活下去的寄托。
她真的很怕自己有一天發現什麼都毫無意義,最後走上跟她母親一樣,那樣多懦弱多難看。
時煥一直沒出聲。安靜的聽慕歡歡說著,聽她說到是因為需要這個孩子才想生的時候,他如墨般的瞳孔印出她的臉,問”既然你需要它,為什麼又不想把它生下來了。”
慕歡歡沉默一會兒,笑得很無奈,”難道就因我需要,我就要自私的讓它成為另一個自己嗎?”時煥冷笑了一聲,”慕歡歡,你確實有病,還病的不輕!”
慕歡歡臉色倏然慘敗,低頭斂眸,指甲也更深的紮進肉裡。時煥有些粗魯的拉過她的手,將她的手指慢慢掰開,看著掌心已經被指甲乍破皮的地方,滿腔怒氣之餘又夾雜著一種澀澀的酸脹感。
他粗糲的指腹輕輕的從她掌心的傷痕拂過,清清淡淡道”不過你得的不是你母親那樣的病,而是杞人憂天的病。”
”慕歡歡,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是個很消極的女人?”時煥抬起她的下頜。”一些沒發生過的事情,你想那麼多乾什麼?按照你這種想法,人總有一天會死,是不是因為要死,所以每天為了不浪費資源就不吃飯不喝水了?”
迎著時煥的目光。慕歡歡有些不敢直視他眼中的光芒,”可是,我真的沒有信心能做一個好母親。”
時煥說”沒有什麼事是天生就會的,況且,你若是做不好,還有我,你怕什麼,嗯?”
……
深夜,慕歡歡在客臥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腦子裡想著在餐桌上時煥說的那些話,在她二十三年的人生裡。對她生命最有影響的四個男人中,時煥是第一個給了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的男人。
就像他說的那樣還有我,你怕什麼。
這簡單的七個字,甜的浸入心扉,讓人新生向往,但也有可能是裹著糖衣的毒藥,致命的那種。
她翻身從床上起來,拿起床頭櫃上的手機看了一眼,已經快淩晨兩點了。
她關掉手機屏幕拿著手機在床上靜坐了一會兒,窗簾隻拉了一層薄紗窗。外麵不知道何處的光線射了進來,大致照亮了房間的淪落。
她莫名覺得有些冷,突然想起那天下午從時煥懷裡醒來,被他包裹的熱度。
她目光定定的在空氣某個點上停留了一陣兒,掀開被子下床穿上拖鞋,她打開門走了出去,習慣了黑暗之後,即走廊上沒有開燈,她依舊清楚的走到了時煥的臥室門口。
猶豫了兩秒,她先試探性的壓了下門把手,竟然就這麼開了,又猶豫了一會兒,她推開門走了進去。
時煥也並沒有睡,也並沒有開燈,他穿著單薄的睡衣,手裡夾著燃燒過半的煙站在窗前看著隔岸的城市燈火,從簫蘊那裡知道了一些慕歡歡的過往,但是和慕歡歡親口說出來的還是差彆很大。
三歲的孩子,看著自己的母親死在麵前,還和母親的冰冷的屍體在狹窄的浴室裡共處了兩天兩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