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拂曉顧青城!
既然楊拂曉會給這位盛夫人打電話,那麼也就是說明她已經承認了自己眼睛複明的事實,也就沒有再做出盲女的假象,走進房間,環視了一眼這個奢侈的套房,嘴角向上勾起一抹淺淺的冷笑。“看來,盛大總裁真的像是傳聞中的一樣。寵妻如命。”
蘇靜之臉上尷尬了一下,上前要拉楊拂曉的手,卻被好巧不巧地避開了。
她走到桌邊,給楊拂曉倒了一杯熱白開放在楊拂曉麵前,“喝點水吧。”
楊拂曉盯著玻璃杯中透明的白開水,笑了一下“盛夫人您還真的是小氣,招待客人就端來一杯白開水麼?那我何必到您這間總統套房裡來。”
蘇靜之坐在楊拂曉對麵的沙發上,“我想你懷孕了,這裡也沒有牛奶……”
算了,反正她現在在楊拂曉的眼中,就是一個狠心拋棄的媽媽的形象。
“拂曉,現在過的好麼?”
找不到合適的開場白,況且楊拂曉也都已經將一切了然於胸了,再多說也沒有什麼用,蘇靜之索性直接說。
“過得好麼?”楊拂曉反問了一句,“你覺得我會過得好麼?你走之前。難道不知道舅舅舅媽是什麼樣的人?為了錢,是什麼都能做出來的!是的,拜你所賜,我過了好幾年沒有媽媽的日子,在彆的小孩子的欺淩中,也隻有外婆幫我,然後,拜舅舅舅媽所賜,將我賣到了楊家當養女,然後又再次轉手賣給沈家……”
她頓了頓,聲音出現了一絲罕有的滯頓,搖了搖頭。好像是在自言自語,“沒想到……這麼慘。”
楊拂曉從來都沒有回過頭想過自己前麵活過的這二十三年的時光,就算是回憶,也都是回憶好的方麵,但是現在這麼一算,她好像真的是白毛女的命,悲慘的不能再慘了。
不過,幸而沈嘉攸對她很好,是真心實意的將她當成是家人來看的,這算是彌補了二十幾年從來都沒有感受到過家的溫暖的遺憾吧。
楊拂曉抬起頭來,直勾勾地盯著蘇靜之,這種目光讓蘇靜之覺得內心一股翻江倒海的難受。
“拂曉。媽媽真的是……”
楊拂曉打斷蘇靜之的話,“我媽早就死了!盛夫人,請您注意你自己的話。”
蘇靜之更是覺得語塞。
難堪的沉默,母女兩人就這樣相對無言。
蘇靜之緩緩開口“拂曉,不管你信不信媽媽,媽媽當年……是有苦衷的……”
楊拂曉問“什麼苦衷?”
什麼苦衷。能讓這個女人丟下自己親生的女兒,然後去跟了一個富商去過日子?
沒有等來蘇靜之的回答,楊拂曉說“難以啟齒了吧,恐怕不是什麼苦衷,而是榮華富貴的生活吧。”
蘇靜之的確是難以啟齒。
那件事情,她從來都沒有對任何人說過,唯獨隻是對盛浩東說了。
在蘇靜之發現懷了楊拂曉的時候,才十八歲,剛剛大學畢業。
她驚恐的發現自己的下身出血,本以為是經期,她的經期向來紊亂,再加上高三升學的壓力,到底是有幾個月沒有來了,也已經不清楚了。
然而,等到下午,她卻覺得小腹痛的快要死了,就去了縣城裡麵經常在裡麵看病的診所。
診所的女護士說“你這不是例假啊,你是懷孕了,有先兆流產的跡象。”
蘇靜之聽見這句話,一下子愣了,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瞬間,她的臉色白的好像是後麵的石灰牆麵,腦海裡浮現出在幾個月前的一個場景……
高三晚自習放學時間比較晚,蘇靜之在教室裡又多學了一會兒,結果才發現校門給鎖了,隻好從後門出去,已經十一點多了,為了早點回到家,她便抄近路去了。
可是卻沒有想到,因為自己的一時疏忽,走了小路,結果,遇上了流氓……
這是關乎到女孩子名聲的問題,蘇靜之想要報案,但是卻讓父母給暫時按壓了下來,不一定告的贏,還會讓女兒被彆人指指點點,所以父母每天不管多忙,都抽出時間去接送。
楊老太太帶著女兒去醫院驗了b超單,四個半月了。
醫生說,您女兒身體不好,做手術會影響到自己的身體,而且現在一旦做了手術,很有可能不育,況且,孩子已經快五個月了,隻能做引產手術,引產手術比流產手術對子宮的影響都很大。
如果失去了這個孩子,就會不孕。
楊老太太心疼女兒的同時,還是將女兒帶回了家。
當時是在小縣城裡,楊老太太和楊老爺子也都是一輩子的莊稼人,封建思想濃重,既然是有了孩子,就是一個生命,打掉就是造孽。
最後,楊老太太和老爺子兩人商量,留下了這個孩子。
這是源於貧窮落後,源於在女孩子受到侵犯之後敢怒不敢言,怕毀了名聲,怕惹上事兒。
後來,那個人又來找過蘇靜之幾次,被老爺子用棍子打走了。
有一次,家裡沒人,那個人進來,就要扒她的衣服,蘇靜之死死地咬著那人的手肘,那人快把她打成了豬頭,甩在地上,蘇靜之也沒有鬆口,在楊老太太從地裡回來的時候,生生咬掉了那人一塊肉,血淋淋的吐到一邊。
然而,在楊拂曉出生之後,蘇靜之看著這個像極了自己眉眼的女嬰,所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不該生下這個孩子。
最終,她離開的時候,楊老太太也沒有說什麼,畢竟但年她這個當媽的,勸說自己的女兒留下這個已經成型的胎兒。
“你多保重,孩子我會照顧著的。”
此後,楊老太太給這個生下來就瘦弱病虛的外孫女,起了名字。
拂曉。
生於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之後,便會迎來曙光,一天中最美的瞬間,拂曉。
………………
而此時此刻,在另外一間房內,一條長沙發上,一左一右坐著盛家兩位小姐。
盛浩東剛剛告訴這兩個女兒,蘇靜之是楊拂曉的媽媽,然後去陽台上接電話了。
盛微微討厭蘇靜之,卻喜歡楊拂曉,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她驚的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這怎麼可能……”
盛雨落倒是先回過神來,她也挺喜歡這個楊姐姐的,所以,驚詫過後,理所當然的就接受了。
“姐,你是不是覺得挺難接受的?”
“你怎麼知道?”盛微微哼了一聲,“我也接受了啊,楊拂曉是楊拂曉,你媽是你媽,兩個人,我不會因此廢彼的。”
盛微微和盛雨落這同父異母的兩姐妹,互相看誰都不順眼,不過更多時候是盛微微不讓步。
盛雨落是周日的飛機,正好回去了該上學了。
盛微微嗤之以鼻,“你現在不是正在上學時候麼,整天賴在這裡乾什麼?”
盛雨落啪的一聲拍了一下桌麵,“盛微微,我要不是看在我媽的份兒上叫你一聲姐,你以為你能好好的坐在我前麵啊!”
盛微微也火了,她一個堂堂的盛家大小姐,也要一個狐狸精生下的私生女對自己指手畫腳?
她說了這句話就差點咬了自己的舌頭了,這不是把楊拂曉給罵進去了嗎,真的是……想狗帶了。
“盛雨落,如果你不想……”
“都給我閉嘴!”
盛浩東從陽台上接了個電話回來,這兩個女兒就已經吵開了,這真的讓他覺得頭痛欲裂。
這兩個女兒都還搞不定,還有一個楊拂曉要怎麼辦。
盛浩東走過來,坐在這兩個女兒麵前,“我今天叫你們姐妹兩個坐下來,是有事情想要告訴你們兩人。”
盛微微翻了個白眼,轉過臉去。
“是關於楊拂曉的。”
盛微微的臉又登時轉了回來,“拂曉怎麼了?”
盛浩東說“楊拂曉……其實是靜之的女兒。”
盛雨落愕然瞪大了眼睛,“我媽媽也是楊姐姐的媽媽?”
盛微微眼中的一抹詫異一閃而過,冷哼了一聲“果然是狐狸精不要臉,在外麵還養著一個私生女。”
盛雨落也終於是受不了了,直接用尖尖的指甲去撓盛微微,“你再亂說!”
“我哪裡有亂說了!現在嫁給我爸了,過上好日子了,就心急火燎的想要把外麵的私生女也弄進豪門裡了,那你現在去問問你媽,問她之前的那個野男人是誰啊!”
盛浩東說“是我!”
好像是慢鏡頭回放似的,盛微微梗在喉嚨裡的話,一下子就卡了殼。
盛微微難以置信地說“你說什麼?”
盛浩東說“楊拂曉是我和靜之的孩子。”
盛雨落一時間有點結巴,她到底也就才是一個上了初中的孩子,“爸,你是說……拂曉是我的親姐姐?”
不是同母異父,而是同父同母的親姐姐?役投反技。
盛浩東點了點頭“嗯,是你的親姐姐。”
長久的沉默,盛微微眯起眼睛盯著盛浩東“拂曉跟我的年齡差不多大……那就是說,你跟我媽之前……就已經跟蘇靜之認識了?而且還上過床有了孩子?”
盛浩東歎了一口氣,“是的。”
………………
其實,在後來,蘇靜之告訴盛浩東關於楊拂曉這件事情的時候,盛浩東一雙眼睛充血,好像是獅子一樣,滿眼都是瘋狂。
盛浩東真的想要把那個所謂的強奸犯撕碎。
然而,沒有等到盛浩東出手,這人已經出車禍死了。
是被一輛大貨車直接從身上碾壓過去死的,腦漿迸裂,死相很慘。
車禍當天,蘇靜之跑去車禍現場,看到地上的一灘血以及血肉模糊,哈哈大笑起來,好像是個瘋子一樣。
盛浩東將蘇靜之摟在懷裡,“已經過去了……拂曉也是個孩子。”
才二十三歲,拂曉也承受的足夠多了。
蘇靜之摟著盛浩東的腰,其實,有生之年,她已經不奢望能夠遇上一個真心愛自己的人了,她哪怕是一輩子不戀愛,不結婚,不接觸到任何男人。
在出了那件事情以後,她抗拒所有的男人的觸碰,隻要是有人一碰她,就渾身發抖,乃至於在後來,和盛浩東談戀愛了三年,都沒有上過床,因為怕。
盛浩東撫著蘇靜之的背,起初,他在聽到這件事的時候,驚訝之餘,更多的是憤怒和心疼。
蘇靜之緊緊的攥著自己的雙手,“如果不是強我的那個混蛋已經出車禍死了,我一定要告的他坐牢!哪怕是賠上我自己的全部身家!”
“我會讓他後悔生在這個世界上。”
當時,盛浩東咬牙切齒的說。
但是,這和孩子沒有任何關係。
孩子都是無辜的。
盛浩東說“這件事情,不能這麼告訴拂曉。”
蘇靜之抹了一把臉上的淚,“那……要怎麼說?”
盛浩東說“說是我的孩子。”
………………
盛微微揚起手來就給了盛浩東一個巴掌。
打完之後,她自己都愣了,向後退了一步,看著自己的手掌,難以置信。
盛雨落從沙發上彈起來,擋在盛微微麵前,“姐,你乾嘛啊?”
盛微微胸口劇烈地起伏著,死死地盯著盛浩東,“我這是替我媽打你的!你竟然在我媽懷孕的時候出軌!盛浩東,我還真的是看錯你了!”
盛浩東生生挨了盛微微這麼一巴掌,“微微,算我對不起你媽媽,我會把自己的心血全都補償給你……”
“我不稀罕!”盛微微說,“盛浩東,我跟你掰了,以後你不是我爸!”
說完,盛微微就衝到酒店門口開了門衝了出去。
盛浩東坐在沙發上,抬手扶了扶額頭。
盛雨落才反應過來,“爸爸?”
盛浩東擺了擺手,“沒事兒,你去追著看看你姐,彆讓她出事兒。”
“噢。”
盛雨落聞言趕緊起身追出去跟著盛微微。
………………
“什麼?!”
此時此刻楊拂曉的臉上,露出了和盛微微幾乎如出一轍的驚訝表情。
她難以置信地指著自己的鼻子,“我是盛浩東的女兒?”
蘇靜之垂著眼瞼,說“是的。”
楊拂曉現在不光是腦子裡一片空白,就連臉上也是一片空白,她都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樣的表情,該說什麼樣的話。
她一直都以為自己是一個父不詳,又被母親拋棄的孩子,外婆在看護她長大的時候,看著她也總是會唉聲歎氣。
但是現在,她的父親竟然就是澳門賭王的盛浩東?
她搖了搖頭,又搖了搖頭“我不信。”
“如果你不信,明天我們可以去醫院做親子鑒定,”酒店的房門從外麵打開,盛浩東走進來,反手關了門,“拂曉,你是我的女兒,之前二十年是我對不起你,我會用我今後的時間來補償你。”
楊拂曉轉過頭,看著從門口走來的這個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筆挺的脊梁,鼻梁上架著一副代表著睿智的眼鏡,透過鏡片,一雙眼睛慈祥的看著她。
這是她的親生父親?
可是,既然這是自己的親生父親,又為什麼會……拋棄她呢?
對了,她想到了。
盛微微的母親才是盛浩東明媒正娶的妻子,那麼說,她隻是私生女,等到盛微微的母親病逝,才最終將自己的母親扶到妻子的位置上?
她現在腦子很亂。
剛剛知道了盛夫人就是自己的媽媽,而緊接著自己的身份,讓她覺得腦子裡頓時成了一團漿糊。
“盛董,我想要一個人靜一靜。”
楊拂曉扶著沙發站起來,悶頭就要向外麵走。
盛浩東在她差點撞在桌角的時候拉了她一下,“孩子,慢點。”
楊拂曉轉頭看了一眼盛浩東,就因為這句話,眼眶裡莫名的蓄滿了淚水。
那種來自於父母的關心,已經多長時間都沒有過了。
盛浩東叫了他的助理親自送楊拂曉,是一位三十多歲的乾練女性,穿著套裝踩著高跟鞋,“楊小姐,您跟我來。”
………………
盛微微在馬路上狂奔,抹了一臉的淚,一直跑到自己的小腿抽筋,才抱著膝蓋蹲了下來,放聲大哭。
在鬨市區,周邊全都是成雙成對逛街的情侶,看見在路邊有一個哭著的女孩子,不禁紛紛側目,指指點點。
盛微微絲毫不在意,哭的更加大聲了。
怎麼會這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