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拂曉。”
女護士抬頭瞧了一眼麵前的男人,身影頎長,自帶氣場,整個人渾然天成,還真是羨慕那位太太,有個這麼好的老公……
隻不過,孩子上……有點可惜了。
“孩子是35周,八個多月了,生下來是個死胎。”
不用這個女護士開口說,顧青城已經看到了在紙上寫著的這幾個字。
死、胎……
顧青城看著這張紙上的字跡,瞳孔驀地緊縮,“那大人呢?”
大人……
女護士說“生了孩子當天下午就走了,……”
女人也不怕落下病根,雖然說不是剖腹產,剛生了孩子就亂跑。
董哲向前一步,問“嬰兒呢?”
女護士照實說“中午孩子她媽媽就送去火化了,但是孩子太小,火化之後什麼都沒有留下。”
沈宸良的車是隨後到的,他最近查找到了萬坤的整容憑證。
但是,即便是有整容憑證,萬坤已經死了,人死燈滅。
他是冒著極大的風險,疏通了關係將顧青城從監獄裡帶出來了,隻有兩個小時的時間,必須馬上趕回去。
他原本是並不讚成讓顧青城知道楊拂曉的事情,影響他的判斷力,但是盛浩東卻說,他有權利知道一切。
所以,他料想的不錯,顧青城知道了之後,就瘋了似的想要衝出來。
還好沈宸良作為律師,長期和法院和監獄打交道,積累了一定的人脈,將一個人不動聲色的弄出來,找個生病外出就醫的幌子也就過了。
沈宸良下了車就向醫院大樓內走,樓梯上迎麵遇上已經下來的顧青城。
顧青城正在吩咐著身後的董哲“馬上派人查車站機場。”
董哲明白顧青城的意思,說“是。”
沈宸良將萬坤的整容報告遞上去,“查到了,還有一個私家偵探,調查的就是你的事情。”
顧青城沉吟片刻,說“這些證據都太薄弱了。”
是的,太薄弱了,上訴的話,就是要有足夠的證據能夠推翻原判,如果沒有人證再沒有物證,這場上訴也隻能說是耗費時間精力和金錢,而法官還會維持原判。
顧青城轉過來看著沈宸良“這一次我要的是萬無一失,我要的是我能出去。”
他頓了頓,“如果實在是沒有辦法的話……精神分裂的鑒定報告,可以用上。”
沈宸良有點訝異,抬頭看了一眼顧青城。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或者是看錯了,顧青城此刻眼眶有點紅,而眼神是他前所未見到過的那種堅毅。
過程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結果。
………………
而就在最後關頭,找到了一個至關重要的人證,是一名夜色停車場的工作人員。
“車是阿綠姐放在庫裡的,鑰匙在我手裡有一把。後來有個人來了,給我錢,讓我把車借了一段時間,然後約定了一個地點,讓我去開過來……”
就在這名工作人員說這段話的時候,阿綠上前狠狠的給了這人一個巴掌,接連又給了他一個巴掌。
“我問過你,你當時是怎麼說的!”
在顧青城車丟了的同時,阿綠就已經派人去找,最終又完好的送了回來,這個人說是自己手癢想要開好車。
“對不起,阿綠姐,是我貪財,我收了錢,就幫他瞞著了,對不起……我就是心裡過不去,老大對我這麼好,我不想讓他進去坐牢,哪怕我替他進去坐牢……”
“這話不能亂說。”
沈宸良伸出手臂擋在阿綠身前,看著麵前被一個女人一巴掌扇的向後踉蹌一步的男人,說“你還知道什麼,都說出來,告訴我,我是顧總的辯護律師,隻要你說出來,我就有辦法把他就出來。”
十天後,二審,當庭法官作出宣判。
因為檢方證據不足並且有疑問,撤銷原判,顧青城當庭釋放。
顧青城的手銬被解開,向後麵看了一眼,沈宸良兩隻手中拿著一份文件,然後從中間撕開,對折再撕,知道最後撕成碎片。
這份精神疾病的檢驗報告,既然用不到,那麼就會永遠的消失不見。
遠在廣東,一個女人,抱著一個男嬰,通過安檢上了飛機。
坐在她身側的中年美婦說“這孩子長得真漂亮,長得像你啊。”
女人看著懷中繈褓中的嬰兒,微微動了動唇“長得像他爸爸。”
飛機在天空中劃過一道白色的線條,除此之外,再沒有彆的一點痕跡。
………………
五年後。
c市。
初秋的天氣異常好,天空高遠萬裡無雲,一片明淨的湛藍色。
辛曼掛著相機進了拳館,其實有點躊躇,為了拍到照片搞個獨家爆料,可彆把自己給賣了吧?
應該不會有什麼事兒,光天化日的,就算顧青城有通天的本事,也彆想從她嘴裡套出話來。
拳館的擂台之上,正有兩個重量級的拳手在互博,一拳一拳地砸過去,簡直是用想要置人於死地的架勢,看的人真的是驚心動魄的。
辛曼抓緊時間拍了兩張照片,前麵一個工作人員走過來就要奪她的相機“這裡不允許拍照。”
“我是有你們老大的許可證的,放開你的臟手!”
這人狐疑地看了一眼辛曼“你是……辛曼小姐?”
辛曼點了點頭。
這人馬上就換了一副諂媚的笑臉,真的是變臉比翻書還快,“這邊請,老大在這邊已經恭候多時了。”
辛曼跟著前麵這人通過長長的走廊,後麵的擂台周邊忽然爆發出一陣歡呼聲,不知道是誰贏了,不過已經不重要了。
推開前麵的門,是一個小型的訓練場。
辛曼一進來,就聽見一陣“哼哼哈嘿”的童聲。
一個五六歲的小孩子穿著一套白色的寬大訓練服,正在練習紮馬步,一雙小肉手握成拳頭放在腿側,咬緊牙關,看起來已經使出了吃奶的勁兒,而就在這小胖子旁邊不過幾米遠的距離,靠在一把棕色木椅的正是顧青城,叼著一支雪茄,一條腿曲起壓在低欄杆上,“裴小火,你再往下就直接坐地上了。”
裴昊昱哼了一聲,“不是兩分鐘麼?還有多長時間?!”
顧青城向著右手側揚了揚下巴,“幾點了?”
董哲說“還有十五秒。”
裴昊昱使出全身的力氣,嗷嗚了一聲,用極其快速的速度數完十五個數字,然後直接一下子跳了起來,就向顧青城撲過去“你這個怪蜀黍,吃俺老孫一棒!”
辛曼“……”
裴昊昱剛好瞧見站在門邊的辛曼,在和顧青城打了一會兒,終於被製服的時候,大聲呼救“姑媽,姑媽救命!”
顧青城這才抬起了眼眸,看向辛曼,好像這個時候才終於看見了辛曼。
辛曼微笑著走過去,裴昊昱已經扯著辛曼的衣角躲到她身後了,她摸了摸這個十分鬨騰的小家夥的頭,“你怎麼在這兒?”
“我爸爸把我丟出來的,他說我影響他和喬喬正常生活,”小家夥皺了皺鼻子,“什麼正常生活,當我不知道嗎?喬喬肚子都辣麼大了,裡麵裝著三個小妹妹。”
辛曼“……”
現在的孩子真的是太早熟了。
說起來,裴昊昱這個小家夥和辛曼的姑侄關係,也算是拐了幾道彎才扯上的關係。
裴昊昱的父親裴三,是辛曼繼父的侄子,因為一次報社的領導的任務想要偷拍到顧青城,最後才發現繞了一圈,顧青城和裴三竟然是朋友,隻不過因為裴三最近兩年才回國,所以在五年前發生的事兒他並不知道。
辛曼將準備好的問題拋出來,已經開了錄音筆做出采訪的架勢來,問出第一個問題“請問對於相應國家號召,夜色率先做出表率開始停業整頓,顧先生您的考慮是什麼?”
顧青城摸著裴昊昱的腦袋,“辛小姐,晚上有時間吃飯麼?”
辛曼“……”
“顧先生,請您認真一點。”
“我很認真。”
顧青城唇角銜著一抹調笑的笑意,真的是挺勾人的,不過這一抹笑卻未能到達眼底。
辛曼能看的出來,這人眼底有極其厚重的一層堅冰,難以融化。
除了那個人能為他消融吧。
整個采訪過程中,裴昊昱小盆友的腦袋被顧青城的手揉了一遍又是一遍,他怒氣衝衝地瞪著顧青城“你是不是把我的腦袋當皮球了?不許揉,我的腦袋隻能給喬喬揉!”
辛曼一邊收了錄音筆和記錄本,笑著打趣這個小家夥“那言言呢?”
裴昊昱的小臉蛋忽然就紅了一片“言言當然也能揉。”
辛曼注意到顧青城看著她,似乎是又想要拋出橄欖枝了,果然,顧青城問“辛小姐,我的條件你考慮的怎麼樣了?”
她急急忙忙就要溜“我還要去印刷廠那邊趕稿子,先走一步,顧先生我們改天再見。”
………………
初秋時節,北歐的天氣已經很冷了,午後,淡淡的白色陽光透過稀薄的雲層照下來。
楊拂曉接到辛曼電話的時候,剛剛給睿睿身上加了一條毯子,將他手邊的一個簡易機器人裝備放在桌子上,哢嚓一聲,結果機器人的臂膀掉了下來。
楊拂曉“……”
她用肩膀夾著手機,一邊聽辛曼在電話另外一頭抱怨,一邊用手拿了這個機器人的胳膊,想要安上去,結果哢嚓一聲又掉了下來,索性用了點力氣給卡在上麵了,總算是掉不下來了。
辛曼在電話另外一頭說“你是我姑奶奶啊,什麼時候回來呢?”
“羅拉教授舍不得睿睿,機票暫時訂的是下周,”電熱水壺內滾沸的水發出聲音,她按掉了開關,一手執了水壺,衝泡了一杯咖啡粉,“怎麼了?”
“我真的堅挺不住了,現在裴三都以為他是認真想追我了,一心一意地想要撮合我,”辛曼打了一個寒顫,“你要是再不回來,說不定什麼時候我就把你給賣了,用來換我自由。”
楊拂曉拿了咖啡勺,在杯中攪拌了幾下,“嗯,我儘快回去。”
其實,她原本也不想被人發現,就算是辛曼,這五年來,她也從來都沒有告知過自己的下落。
但是,就是在前三個月的一次貿易交流會上,辛曼作為交流生來到挪威,也是很偶然間的遇上了。
辛曼說“我真的覺得,顧青城這人認真起來挺可怕的,我不知道給你說過沒,上回他當著我的麵切掉了一個人的手指頭,殺雞儆猴麼?我到現在都沒弄明白他到底是什麼意思,不會是真對我有意思吧?那真的是太讓人驚恐了……”
電話裡傳來另外一個男人的聲音,辛曼頓了頓,才轉過來對楊拂曉說“你儘快回來,回來之後我們再想辦法,我這會兒還在印刷廠緊急加印報紙,先掛電話了。”
“嗯。”
楊拂曉將手機掛斷,手機放在桌邊,眼睛落在落地窗外的藍色遊泳池上,波光粼粼。
不知道保持這個姿勢站了多久,後麵床的位置傳來了輕微的一聲,楊拂曉轉過身去,正好瞧見睿睿撅著屁股下床,沒留神就摔了一下,下巴剛好磕在床邊。
楊拂曉走過去,在小家夥麵前蹲下來,“慢點,疼麼?”
睿睿搖了搖頭,接過楊拂曉手中的水杯喝了兩口,抹了一下嘴角,“餓。”
楊拂曉笑著起身“媽媽去給你做飯,睿睿先乖乖地玩玩具。”
睿睿從桌上拿了一個十一階魔方,在一雙小手中靈活地轉動著,楊拂曉輕巧的關了門,從樓梯上走了下來。!41062+hucu+10721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