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喝著酒,談論著江湖中的掌故、官場上的趣聞。葉天涯雖然年輕識淺,閱曆不豐,卻也結交過宋玉福、鄭天豪、歐陽鬆等江湖人物,頗得指點。言談之中,倒也隱隱有了“江湖客氣象”。
這少年自幼便博聞強記,過耳不忘,卻將雷春隨口所說的諸般軼聞趣事儘數記下。
江湖之遠、廟堂之高、市井之雜,許多事情葉天涯都是前所未聞,自也聽得津津有味。
雷春聽這少年提及江淮大俠、天星幫主、漠北禿鷲等江湖上的成名人物,也自連連點頭。
對飲之時,葉天涯心念忽動,不自禁的想起“鐵翅神鷹”柳鐵山來,尋思“也不知道柳大哥回到京城沒有?若能與他共謀一醉,亦是人生樂事也。”
於是旁敲側擊的打聽起來。
雷春搖頭道“最近順天府出了幾個大案子。聽說柳護衛昨日回京,今兒一早便又急急去了晉陽。”
葉天涯一怔,心想“這便是所謂的‘公務纏身’了。看來柳大哥當真忙得緊。”又想“他可能還不知道我來了京城,更加不知道我正在替忠順王辦事。”
雷春臨走之時,乘著醉意,伸手拍拍他肩膀,大著舌頭笑道“葉兄弟,年輕人臉嫩,不打緊。你是辦正經事的,又不是嫖院的客人。怕甚麼?哈哈!”
葉天涯臉一紅,點頭道“不錯。我既已答應王爺,決計不會半途而廢,有頭無尾。”
雷春道“再過日,關鍵人物便會回京啦。王爺說了,你隻管慢慢查究,不用急。還有,你如要幫手,便讓我來,任憑差遣。”
第二日,葉天涯又扮成一名青衣小廝,繞著韓家胡同附近各家院子轉了一圈。
此後數日,這少年暗中觀察,明裡打聽,將忠順王信紙中所提及的茶館掌櫃、夥計、賣花女、乞丐甚至賣餛飩的老者等人逐個排除。
他自己推測出的結果與忠順王、雷春一致,當日失竊之事最有可疑的,仍是韓家胡同中“天香院”的行首、老鴇、龜奴等人。
這日忠順王散朝之後,在內書房傳見葉天涯,溫言嘉讚,道“謀定而後動,才是上策。你做得甚好,比先前那幾人都沉穩得多了。”
葉天涯遜謝,隻說慚愧。
忠順王道“你心裡一定很奇怪,為甚麼我那位朋友家的孩子自個兒不露麵,反而假手於我。是也不是?”
葉天涯確有此念,便點了點頭。
忠順王歎了口氣,皺眉道“其實那孩子也是身不由己,處境艱難,甚至可說還有些凶險。如果能得自由,我相信他一定比任何人都想親自查明,自行找回失竊之物。”
頓了一頓,續道“對了,今兒上朝之時,我聽慶王兄說,那個姓尤的行首昨日已回京。這幾日定西候替老太君辦八十壽宴,請了她的班子做戲文,你也跟著趙旺去聽聽她唱的曲兒罷。”
葉天涯曾聽趙旺、雷春及眾婢仆在閒談時說過,京城中王公親貴、達官富商等大戶人家有甚麼喜慶宴會,便在府中請班子唱戲,通宵達旦,接連數日。
他初時也不在意,此刻忽聽忠順王之言,心中一動,登時想起當日在碧雲莊“江淮大俠”歐陽權府中看戲之事,問道“王爺,您所說的‘天香院行首’莫非便是那位出名的‘粉菊花’麼?”
忠順王一樂,道“是啊。她是個清倌人,又是個戲子,更是京城雙豔中的‘尤物行首’。‘天香院’的尤家班乃是京城首屈一指的班子。‘粉菊花’的豔名更是人人皆知,難道你沒聽說過?你這幾日難道不是在等她麼?”
葉天涯呆了呆,道“半月前我在穎州一戶人家看過她的戲文,唱得很好。隻是沒想到王爺一直要追查的關鍵人物便是她。”
忠順王嗬嗬笑道“你不說我倒忘了,你也是從穎州而來。你所說的‘穎州一戶人家’便是歐陽植家裡吧?這才叫做‘無巧不成話’哪。”
說到這裡,皺起眉頭,又道“若非歐陽植親口跟我說,他們家裡三個月前便已盛情邀請過尤家戲班子,我還以為這半個月粉菊花是故意借機離京躲避呢?”
葉天涯愈聽愈奇,陡地動念,問道“王爺,既然尤家戲班子如此可疑,離京之時,難道你們王府便沒有派人跟蹤麼?”
《談笑看吳鉤》本章已修訂,作者聽風觀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