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潘祝富故意做偽證,高峰並沒有生氣,也許對於任何一個父親來說,這麼為子女都不為過。
高峰從包裡掏出一包皺巴巴的煙,掏出一支遞給潘祝富“抽支爛煙吧。”
潘祝富笑笑,接過煙後,猛的吸了一口“還是這煙帶勁兒,當年打拚的時候,我一天能抽兩包,可現在抽起來,味道全變了啊。”
“嗤。”高峰笑了出來,“不是煙的味道變了,是你變了。”
“是啊。”潘祝富頗有感觸的說,“是我變了,我從一個窮光蛋變成了億萬富翁。也從一個有良知的人,變成了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
潘祝富抖抖煙灰,繼續道“高隊長,你知道我第二次的時候為什麼盜竊嗎?”
高峰吐了一口青煙,搖了搖頭。
“那個時候窮啊。”潘祝富抽了一口,像是極力在回憶自己悲慘的時刻,“那年小帥剛滿一歲,我記得那天下著鵝毛大雪。我起床的時候,發現隻有小帥一個人在哇哇大哭,而小帥的母親沒了蹤影,我找遍了屋內的所有角落,都沒有看到她的身影。後來我發現衣櫃內她的衣服全收走了,我一下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他媽跟人跑了。”
“你恨她嗎?”高峰問。
“恨她?”潘祝富突然笑了起來,但神情很快就落寞了下來,“原來恨,但後來不恨了。那個時候家裡窮得都揭不開鍋了,全靠孫媽他們給點糧食救濟一下。”
“你有手有腳不知道找事情做嗎?”高峰抖掉手中的煙灰,挖苦潘祝富。
“找事兒?”潘祝富扔掉手中的煙,靠在椅背上,“那個時候一聽我曾蹲過監獄,誰還敢要我。”
高峰笑笑,沒有作答。
“那天天好冷。”潘祝富繼續開始說他的那段往事,“小帥不停的在哭,家裡已經什麼都沒有了,缸裡一粒米都沒有。我實在沒辦法,想出去要吃的。可很多人看到我就像看到瘟神一樣,彆說給吃的了,沒吃個閉門羹就不錯了。
我走啊走,也不知道走了多遠,瞅見一家人屋裡沒人,我想翻進去屋裡找點吃的,隻找到能夠填飽肚子的東西就夠了。但進去後,我看見屋裡一袋米,一大袋米啊,夠我和小帥吃一個月了。
我想著,有了這袋米,我就可以給小帥磨點米粉,他也就不會餓肚子了。還是貪欲惹得禍啊,如果當時我隻拿一點,可能也不會是今天這個結局了。”
“結果你一出來就遇到了我?”高峰補充潘祝富的說話,“雖然你一直在給我求情,但我還是堅持把你關了進去。所以說,你有今天的結果是我一手造成的,那你恨我嗎?”
高峰說完,笑著露出被煙熏的黃牙。
潘祝富搖搖頭“說實在,當時是真恨,恨你為什麼不能理解我。但我更多擔心的是,我進去後,小帥會怎麼樣?不過我後來想通了,如果當時我把那家人的糧食偷了,那家人勢必又會挨餓,至於會出現什麼樣的衍生效果,我們就不得而知了。你知道,那個時候糧食還是非常緊缺的。”
高峰笑笑“沒想到你還會有這麼高的覺悟。”
“所以出獄後我就告訴自己,不再做窮人,即使每天刀口舔血,也不再過餓肚子的日子。這麼多年來我做事出了名的心狠,因為我已經輸不起了,再輸我就要和小帥重新過那種不堪回首的日子。”
“但你現在快樂嗎?”高峰又點了一支煙。
潘祝富搖搖頭“錢多了,權利大了,女人不缺了,也就越害怕了,越空虛了,害怕失去這所有的一切。所以我不停的揮霍、做慈善,其實一部分也是這個原因。
說實在,我還是懷念和小帥母親在一起的那段時光,那個時候我們雖然窮,雖然沒什麼物質,但我們很快樂,就算兩個人分一碗飯,喝一碗粥,但是我們依然很開心。我們看著小帥一天天長大,會笑,會爬,會牙牙學語,你知道那是一種怎樣的幸福嗎?”
“所以為了潘小帥,你寧願這個案子你來背?”高峰叼著煙問。
潘祝富沉默了,兩眼竟然泛起了淚花,這是迄今為止高翔見過流淚男人中最堅強一個,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