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過江河!
沈歸聽到奉陽公主所托之事,不由仰天大笑幾聲,而後身形一縱,便坐到了水榭的扶手之上,一改方才的小心謹慎禮數周全,隨意的說道
“顏姑娘是在與我開玩笑吧。”
奉陽三公主顏書卿之所以會叫沈歸為表哥,不外乎是借著郭雲鬆與顏無仇那結拜兄弟的關係。既然自己有求於他,攀上些交情自然也好開口一些。她這句話剛一出口,沈歸便知道這位看起來清澈透明的奉陽公主,也不是個省油的燈。
其實,這倒是不難理解。
顏書卿與顏青鴻乃是一母所生,深受宣德帝喜愛。但因女兒入不了顏氏族譜,所以就她這輩分的“青”字,換成了同音的“卿”字,又放在了名字末尾。但由於其母包貴妃,是漠北和親而來,在宮中自然地位不高,所以皇宮內的太監宮女們,自然就隻是表麵恭順,暗地裡沒少傳些風言風語。
顏書卿自小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再加上她這位一奶同胞的二哥顏青鴻,無論風評還是本事,都與太子顏晝天差地彆,更是少不了為人所欺。這位看似單純透徹的奉陽公主,本是無比尊貴的身份,卻因為生長於這種環境之下,練就了一副擅於揣度人心的性子來。
沈歸隨意一句話擋回去,便把顏書卿晾在了當場,自己則仔細的觀賞起養在池中的錦鯉,不再多說一句話。
最後還是三公主顏書卿最先沉不住氣,開口說道
“想必我二哥也與你說過,此次送嫁漠北和親之事。我顏家姐妹三人,大姐河陽公主,幾年前便已經嫁到了北燕宮中為妃;二姐淮陽公主,又是體弱早夭。眼下,便隻有書卿一人堪選,隻怕,此次與漠北和親之事,便要落在我的頭上了。”
其實不難看出,宣德帝顏狩還是極為寵愛這個小女兒的。無論是賜以族輩為名,還是直到現在都未曾宣布和親人選,儘顯出顏狩的舐犢之情。不過,正如她自己所說,在眼下這個局麵中,也僅有顏書卿一個人選,挑無可挑,所以根本沒有任何僥幸可期。
“要我去刺殺博爾木汗王這個餿主意,是你二哥那個蠢貨教你的吧?”
顏書卿聽完沈歸這話,也是抿嘴一笑
“書卿倒是覺得,也不失為一個釜底抽薪的好方法。”
沈歸看著她以袖遮臉,回眸淺笑的樣子,不由一怔這般纖弱剔透的女子,若真的遠嫁漠北草原,周身上下那纖細柔軟的綾羅,便定會換成厚重蠢笨皮襖;終日與牛羊馬匹為伍,也免不了沾染上糞便與油膩的味道。現在隻是略微一想,心中就已經生出了“暴殄天物”之感。
可惜歸可惜,但因為可憐一位公主的凋零,就自己去以身犯險刀口舔血,沈歸還沒有這麼高的情操。畢竟,他也隻是個破落子弟,又長年與那些下九流為伍,早就變得無比精明市儈。那些公主與騎士的浪漫旅程,也不過是編出來的故事而已。
“沈某隻是一介布衣,又身無長物。若當真前去漠北刺殺汗王,您覺得能有幾分勝算呢?再者說來,即便是殺掉了博爾木汗,那麼還會有新的“博爾鐵汗,博爾銀漢”出現,我幽北三路的邊患還是沒有解除。要知道,對於漠北那些個草原狼來說,換上個把汗王,簡直如同家常便飯一般尋常。”
顏書卿聽到此處,也是長歎一聲。他伸出兩隻蔥白一般的胳膊,拄在水榭的扶手之上,無視了旁邊坐著正在悠腿的沈歸,一雙眸子打量著水中的錦鯉,幽幽地說
“書卿也明白這個道理,殺一個博爾木汗根本也是治標而不治本。今日是漠北草原犯境,明日是北燕大軍叩邊,我這個三公主呀,終歸隻是父皇手裡的一枚棋子……哎!要不然你連同我父皇一起殺了吧?”
一句話說完,顏書卿猛然抬頭看著坐在一旁的沈歸,嘴角含笑,雙眼也閃出異樣的光芒來。
顏書卿這句大逆不道的話剛一出口,差點沒把沈歸嚇的跳了池子。他剛要開口說話,隻見顏書卿正以袖覆麵,“咯咯”的笑了起來。沈歸心中暗暗懊惱沒想到我沈歸玩了一輩子鷹,如今卻被一隻麻雀給啄瞎了眼睛。這小妮子明顯就是在嘲弄自己,卻又為何不由自主地鑽進套裡去呢?
“公主萬萬不要再說此等大逆不道之言,在下膽子小,經不住嚇。”
沈歸裝模作樣地抹了抹額頭,垂手站在一旁。左右看了看,見顏青鴻正墊著腳朝這邊眺望,便打算開口告退,親自去找顏老二理論一番。於是便開口告彆
“既公主彆無他事,那麼沈某就此……”
“沈表哥,我不想成為一件被隨意送出的禮物。我二哥說,這整個幽北三路,可能也隻有沈表哥有辦法,能讓我免受此劫。還請您不吝賜教,書卿與母妃都會深感表哥厚恩。日後但凡君有所請,我等三人皆不敢推辭。”
她這番話一出口,就算是把價碼亮了出來。不過,這個價碼在沈歸看來,無疑是他們母子三人,是在明晃晃的空手套白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