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過江河!
“小方,你說那些北燕人看清楚沒有?彆咱們在這演的情真意切,結果因為天色太暗,人家啥都沒看清楚,那不等於給瞎子拋媚眼,白費勁了?”
顏重武此時一邊問著話,一邊解下自己肋間纏繞的厚厚幾層麻繩;而被問到的護衛營長方鈞平,此時手中也剛剛紮好了一枚白紙燈籠
“放心吧!您中箭倒地的時候,我立刻就拿著一根火把衝了過去。那麼近的距離,隻要城牆上那些北燕人不瞎,一定看見你肋下射中的那隻箭了。哎大帥?您說挽聯我寫一代名將、百世流芳好不好?”
“愛寫啥寫啥,還當真的辦啊?老子要不要找個棺材躺裡麵,給你們助助興啊?沒功夫跟你在這扯淡。老子得趕緊上點藥,我這肋骨疼得厲害……”
二人正說到這時,沈歸撩開帥帳的門簾走了進來。他一見赤裸上身的顏重武,正在床上撅起屁股對著自己這邊,頓時一愣;轉頭又看見坐在地上那位俊俏小郎君方鈞平,頓時臉上浮現出了尷尬之色
“要不然我等會再來?”
顏重武沒聽明白,但幾天交往下來深知沈歸的為人,於是也不答話,轉頭齜牙咧嘴地繼續撅著屁股,上半身埋進自己床頭的大木箱子裡麵,也不知在翻找什麼
“走啥啊?來的正好,給我抹點藥!”
“那我要是不來呢?”
“那不是還有鈞平在嗎?”
“……哦…對…你哪受傷了?”
“你不是讓我去東海關找點傷受一受嗎?”
“那我也沒讓你硬扛啊!!!是不是腦子有坑啊你!事先預備點護具不就得了!”
“我也沒硬扛啊,這不是在身上纏了好幾圈麻繩護著嗎?不過箭頭雖然沒紮進肉裡,但那射箭之人手底下的力道,卻也絕對不軟!哎,也不知道受沒受什麼內傷……”
說到這裡,顏重武左手掏出一枚紅色小罐子,右手高舉,向沈歸露出自己肋下那一大片紫紅色的瘀傷來。
方才東海關前走那一趟,便是沈歸授意顏重武去的。這一趟主要還是為了幫助北燕人更加確定自己心中所想,完善一下自己費儘心力,營造出這一片假象的可信度而已。其中由顏重武主演的苦肉計,也是核心部分之一,起到了承上啟下的作用。
而作為主演的顏重武,文戲上麵雖然錯漏百出,但好在有夜色和距離掩蓋,加上‘觀眾席’的位置也高高在上,因此還算勉強說得過去;但在武戲上,他這個黑熊成精一般的粗鄙武夫,卻堪稱‘人在戲中,戲隨人走’一般的酣暢淋漓。
這段武戲的難點,絕不僅是以身體接住對方射下來的箭那樣簡單。首先,郭興雖然力道不錯,但箭術水平卻著實一般。他那歪歪扭扭的一箭射出,顏重武不僅要自然地用身體接住,還要讓箭頭恰好紮入自己那全副武裝的盔甲空門之中;如此看來,想要不著痕跡地‘配合郭興’,讓他也能參與其中,一起演完這出苦肉計,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沈歸打開顏重武遞過來的紅色罐子,聞了聞就丟到了一邊。而後又從自己懷裡掏出一個白色罐子,朝著顏重武晃了晃
“你那是什麼破玩意兒,孫白芷那買的吧?敢下這麼重的羊躑躅,用上之後你半邊身子都是麻的,三天之內都不能跟人動手。算你運氣好,讓你試試咱這個寶貝……”
說罷,他從手中的瓷瓶裡倒出一些刺鼻的紅色液體,倒在手上反複搓熱之後,便一巴掌糊在顏重武的右肋之間。隨著沈歸的推拿,顏重武那痛苦哀嚎便傳出帥帳,直把帳中的方鈞平震的捂上了耳朵。
待沈歸走後,方鈞平眼神複雜的看著虛脫一般的顏重武,咬了咬牙還是開口問道
“顏帥,您本是當今幽北第一名將,又是皇族子弟出身,受封王爵之位也隻是早晚的問題而已。無論是以您在戰場上的戰績功勳,還是在幽北三路的尊崇地位,都不該對他沈歸這樣一個破落子弟言聽計從啊!屬下實在是想不明白……”
顏重武咬牙切齒的翻了一個身,癱在床上看著帳頂,語氣輕鬆地說
“他說的事,不都是對的嗎?為啥不能聽?”
方鈞平怎麼也沒想到,這個問題答案竟然如此簡單,簡單到自己根本不知道從哪裡開始辯駁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