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歸看著這位老何,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他自幼便跟著林思憂跑江湖,來了奉京城之後,更是跟著老乞丐伍乘風‘深造’過一番,對於這三百六十行的謀生手段不敢說樣樣精通;但就各行各業的忌諱與規矩,那真可稱得上是爛熟於心!
可眼前在這間雙天賭坊的‘工作人員’,卻仿佛根本不懂規矩的外行人一般,沒有一位在意什麼狗屁江湖規矩。方才麵對老趙拔劍行凶,他們竟連阻止的話都說一句;之後了事的方法,也就隻有銀子二字!
按理說這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明碼標價又兩廂情願的事,也礙不著沈歸什麼。但他還是撥開老何的肩膀,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雙天賭坊。
沒過多久,麵帶煞氣的沈歸又轉回相府門前。毫無疑問,單清泉與李福仍然坐在門前的那把長條凳上閒望街景……
沈歸連一聲招呼都沒打,直眉瞪眼的就往相府當中闖去。而李福也隻好站起身子擋在了沈歸麵前,又伸出一隻胳膊想要攔住他
“沈少爺……您這來來回回的……”
本想逗弄他一番的話還沒說完,沈歸便已經伸手架住了李福伸出的胳膊。這一架,沈歸不自覺地帶上胸中一股怒氣。剛剛出手之後,瞬間想到身前阻攔之人是相府管家李福,頓時心生後悔之意,硬生生地在雙臂向架之前,收回了足有六成力道。
但就是這樣一下,一個是猝不及防,一個是收力不及,把個管家李福直直地推出去了足有三丈多遠,之後又踉蹌了好幾步,腳步一個不穩便摔在了地麵之上。
這一下,連單清泉都站起了身子,朝著沈歸開口就罵
“我說姓沈的你過分了吧?就算他態度不好,但畢竟也是這麼大的歲數,用得著下如此重手嗎…要不然你…”
“老單老單彆說了,他不是故意的。你過來摻我一下……”坐在地上李福此時正經起來,他沒著急站起身子,隻是坐在原地一邊調整氣息,一邊朝沈歸擺手“我知道你定是有什麼急事,收力不及而已!趕緊進府先辦正事,此時相爺還在書房沒走……我這邊還有老單照應著,不礙的!”
沈歸心中又愧又惱,隻得朝著李福深鞠一躬,說了句‘對不住了’,便再次風風火火地跑向相府書房之中。
“我說李相爺!那雙天賭坊是怎麼回事?”
沈歸連門都沒敲一下,揮動雙掌一下震開了緊閉的書房大門,嘴裡就跟吃了槍藥一般,這副興師問罪的模樣看起來沒有帶著半分善意。
李登滿臉錯愕地看著他,自己還沒說什麼,反而萬長寧先站起身來
“姓沈的你放規矩點!我知你外祖父是郭王爺,一個破了家的紈絝子弟,有什麼可狂的?這是什麼地方?哪有你一個晚輩口出狂言的道理?要是有事要說,你也應該先給相爺跪下,規規矩矩的磕頭請安再說;要是想來找茬……來,咱倆院裡比劃比劃?”
萬長寧是個文士出身,此時言語措辭雖然強橫,但他的腿腳胳膊隻比豆芽菜粗些有限,難免又帶上了些色厲內荏的味道。
而李登卻不以為意,急忙繞出案桌走到沈歸麵前,先是拽著他的袖子,親手把他按在了椅子之上,語氣平和冷靜地問道
“你先坐下,慢慢說。雙天賭坊怎麼了?”
沈歸仔細打量了李登的眼神,也覺得他不像在裝模作樣,心中的疑惑也就更加深重了。
“雙天賭坊……和會友樓,不都是你送給太子的嗎?”
李登聽他提起那兩間產業也是一愣,隨即便直接說道
“那一間酒樓和一間賭坊,之前的確都是我李家的產業不假。但是早在十年以前,我便全盤交給了皇後娘娘,權當貼補他們母子日常花銷之用。怎麼了?出什麼問題了嗎?”
李登這番話說的合情合理,沈歸也再次陷入了思考之中。可就在他想要摸出一個頭緒來之時,李登好像想起什麼來一樣,猛然轉過頭去語氣陰冷,低聲詢問道
“士安,那雙天賭坊到底怎麼了?”
沈歸在他這一問之下,眼睛也自然地轉向了萬長寧。而如今的萬長寧一改方才那副忠勇麵貌,額頭之上甚至已經見了些冷汗。不問可知,能讓萬長寧都把心中恐懼掛在了臉上的事,就一定不是什麼小事了。
“稟……稟恩相,雙天賭坊在前幾日重新開張……如今二樓已經改成了……改成了以人命做賭的貴客賭間……”
李登聽到這話,還隻是眉頭一皺,隨即仿佛又想起什麼似得,雙眼射出一道駭人的精光
“那三樓呢?”
“……三樓改成了……改成了……煙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