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過江河!
太子這個答案,對於眾人來說其實並不算是意料之外的。早在北蘭宮事件之後,無論是沈歸還是顏青鴻,甚至是在眾人保護之下的奉陽公主,都曾經想過這個可能性。
但每個人最後還是都放棄了這個結論。
皆因為當時的時局實在過於複雜,而一旦漠北人被蘭妃之死激怒,那任沈歸如何思路精奇、妙計橫生,幽北三路的徹底覆滅,都隻能是時間的問題了;倘若幽北三路徹底覆滅,那麼這場博弈之中最大的輸家,表麵上來看,雖然是宣德帝顏狩;但其實反而是太子顏晝!
因為幽北人即便生擒顏狩,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在還有南康的虎臥江東的情況之下,殺掉一個幽北降君;更何況一旦幽北覆滅,他們留下來的土地與子民自然就成了北燕王朝的戰利品,他們又何苦去殺一個無用之人,憑白地把百姓民心推向漠北一方呢?畢竟,屆時與漠北草原接壤的國家,已經變成了北燕王朝了。
所以顏狩是一定不能殺的,最後很可能是賞他一個公爵的頭銜,再發配到一個山清水秀又崎嶇閉塞的山溝溝裡麵,讓他種菜養花幽禁致死而已;不過顏狩雖然可以斷定沒有生命之憂,但太子顏晝可就注定難逃一死了。
哪個勝利者,都不會給自己留下一個可以預見到的麻煩來!
因此,所有的人都認為,即便太子顏晝懷恨蘭妃一係,但也絕不會希望他們覆滅在那樣一個微妙的時間節點之上。他們這些人都討厭這個顏晝,但也都不認為他會愚蠢道這個地步。除非……
沈歸想到這裡,突然開口問向垂頭喪氣的柳執
“你知道萬長寧嗎?”
“知道,李相爺門下的一條忠犬。”
“他與你們禦馬監、或者與太子都有什麼關係?”
“……這倒是沒聽師父提起過。不過根據草料房的情報來看,他最近好像經常會去雙天賭坊玩兩手……”
又是雙天賭坊!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好像就是郭興大軍圍城幾天之後吧……”
沈歸點了點頭,隨即一掌拍向他的肩胛骨,幫他解開了被劉半仙封住的經脈穴道
“彆琢磨著逃跑啊!門口有一位天靈脈守著呢!真讓他一巴掌把你拍死,到了下麵你也彆怨沈某說話不算數了。我現在就去核實一下你所說之事,如果沒什麼問題,回來就把你給放了。”
“那你答應我的事……”
“放心,沈某說出口的話,從來沒反悔過!”
其實沈歸平日盤問起敵人來,手段一向簡單粗暴。他除了善於察言觀色,能輕易編造出言語上的陷阱之外,最常用的手段,就是簡簡單單地手執利刃,朝著對方下三路那麼一架……之後再給對方一些心理上的緩衝之後,十個人有八個都會直接招供。不過這柳執畢竟是位公公,所以他平日裡那些無往不利的招數,自然也就沒了用武之地。
這樣的情況下,沈歸也就換了一個招數。他直接用陸向寅的生命安全作為威脅,又保證不會追究陸向寅與禦馬監的幫凶之罪。憑著簡單的幾句話,便撬開了柳執的這一副‘鐵齒鋼牙’來。
沈歸除了準確地拿捏住柳執與陸向寅那師徒如父子的感情之外,最重要的則是還有劉半仙這麼一個大殺器,明晃晃地擺在了自家門口。而柳執也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他可以搬請劉半仙,殺掉一切他所懷疑的對象。當然,這其中自然也包括陸向寅在內。
沈歸若是想要弄明白顏晝為何‘犯傻’,就要從漠北人為何‘言而無信’開始入手。當初是在他與顏青鴻、以及齊返的撮合之下,李登又在暗中脫手了一批往年腐積陳糧,並以賒借和以物易物的方式,經過齊返的暗線,偷偷輸送到了漠北草原。這一場生意的達成,直接導致了有糧度過荒年的漠北人,不願意再直接參與進這場兩北戰事當中。畢竟,但凡有一條生路,又有誰會願意打仗呢?更何況漠北本就男丁稀薄,如今已有糧食在手可以養活一家老小,自然也就可以騎在兩北中間,再待價而沽了!
這場生意之所以能夠做成,除了李登掏出的硬貨之外,還有齊返的暗線與顏青鴻的漠北血脈,沈歸又做了一個中間之人,把幾方成和撮合到一起。
儘管此事上人人都出過不小的力,但能擺在明麵上談的,卻隻有顏青鴻一個而已。
拿出糧食的李登是幽北丞相,在漠北與幽北倆家,當時已經是在交戰狀態之下了。在那樣敏感的時候,拿出一大批‘免費’糧食用於‘資敵’,這可是誅滅九族的叛國大罪;而齊返這個大掮客,雖然在民間手眼通天,但也實在不能擺到台麵上來說;而沈歸就更不可能了,他一無官身二無爵位,連個看街的衙役都有權利把他堵在胡同裡暴打一頓,這份天大的功勞若是真給了他,那才叫貽笑大方呢!
於是,出於一片好意的漠北使臣穆格爾,便在冬暖閣中對顏青鴻的聰明才智與高尚品德,跟宣德帝顏狩大肆褒獎了一番。雖然有些老王賣瓜的嫌疑,但在穆格爾那憨厚耿直的外表之下,話中一些不儘不實之處,仿佛也成了就事論事般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