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過了有半柱香的時間,李樂安的聲音才再次傳出車廂
“那人是什麼來路啊?師傅沒給我過春(沒教過我春典),你們說的話我也聽不明白……”
坐在車廂外的沈歸咧嘴一笑,朝著身後喊道
“那漢子是落了草的土匪,剛才跟我談好了一樁生意,讓我把你們這兩個小娘皮,全送到他們山上去,給他們‘大掌櫃’當個壓寨夫人!”
李樂安當然知道他是在胡說八道,但因為車廂以外的寒風凜冽,便隻能順著車門的棉簾縫隙,用連鞘的春雨劍,狠狠地捅上了沈歸的後腰……
俗話說‘山水有相逢’;凡是注定要碰麵的人,未來總有重逢的一天。
剛剛在錦城一間客棧號了房子的沈歸,還未來得及把馬匹牽入後院馬棚,便感覺到了身後有一個壯碩的男子、正朝著自己走來……
隨著‘砰’的一聲悶響,那漢子的抬起的右手,便穩穩當當地拍在了沈歸的肩頭。
“兄弟,咱哥倆可又見麵了呀!這數九隆冬出門在外的,能遇見兩次得是多大的緣分呐!既然有緣,那我這個當哥哥的可得請兄弟你喝酒!喝大酒!”
這位有些自來熟的漢子,正是方才在路上跟沈歸‘團春’(對黑化)的土匪!
說到這江湖人的春典,也是一門非常複雜的學問。其實在很久之前,南方與北方的江湖人,所說的並不是同樣一種黑話;所以即便是‘南北老合’碰了麵,也根本就沒法互相溝通。
不過,人民群眾的智慧是無窮的!
經過了許多江湖前輩的悉心整理與逐漸完善,如今江湖上的三百六十行,不僅都有了屬於他們自己行業內部的一套黑話體係;就連南北之間互不相通的天大弊端,也都一並消除了。正所謂‘南春北典’,融合在一起,才有了‘春典’這個名字。如今這一套黑話,不隻南北通用;而且隻要對方開口‘團春’,就能聽出他是‘哪道門裡’的江湖人!
所以這位漢子剛才和沈歸的頭一句話,就暴露了他自己本身的‘職業’——土匪。而且還是燕京城以北的土匪!因為隻要過了燕京城,就算是魯東一代的土匪,都隻能被稱之為‘響馬’;而‘響馬’所說的春典,又是另外一套‘語係’了。
如今他們二人在錦城的小客棧裡碰了麵,卻因為身在城內、客棧也人多眼雜的原因,這才改用幽北官話溝通。
當著外行人不團春,這也是江湖人的規矩。
“大哥既然請兄弟喝酒,那兄弟就請大哥吃肉!不過現在還不行,煩勞哥哥再多等一會,弟弟還得把兩位‘東家’打點好了,萬一要是……可就麻煩了。”
沈歸說完之後,領著那土匪的目光,朝周圍正在拴馬的客人、與添草添料的小夥計一領,下話也就沒再往外說了。
“行!我也得安排一下兄弟們,咱就還約在這家店裡,半個時辰之後碰麵!”
“一言為定,我還等著喝哥哥的酒呢!”
說完之後,二人都豪邁地哈哈大笑,各自離去了。
那位自來熟的土匪去了哪裡,暫且先不去提他;單說離開客棧馬棚的‘沈車夫’,他繞遍了錦城之中的大小胡同,還穿過了幾家店房,確定了沒有人跟蹤自己之後,這才一個閃身、順著錦城府衙的後門溜了進去。
時隔多日再次‘光臨’,沒想到錦城府衙的後堂,仍然還是非常‘熱鬨’。也不知經曆了那麼大一場風波之後,為何這位錦城知府顧大人,與他的掌印夫人黃氏,仍然還能‘不忘初心’呢……
“顧晦!你這個缺了八輩兒大德的老王八蛋!老娘跟了你呀,算是倒了八輩兒血黴!今天咱倆誰都彆活了,老娘跟你兌命!咱們有冤有仇的,一起去‘下麵’找判官評理!”
“失德!潑婦!有辱斯文!……啊……!”
不問可知,這一聲淒厲的慘叫,定然是‘老王八蛋’顧大人,遭了自家娘子的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