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過江河!
彆看這位賬房先生說話的語氣慢條斯理,但臉上除了一些與生俱來的傲氣以外,沒有半點氣惱之色;可脾氣一向不錯的沈歸、卻已經被他氣的雙唇發白、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哆嗦了起來
“好好好!莫非你們這的水,都是從活人身上抽出來的血嗎?而且就你們這種破茶館!能有啥好茶葉?二十兩銀子買你一壺茶,你竟敢跟我說還少三兩半?好好好,我倒是想要聽聽,你這筆又整有零的帳頭,到底是怎麼盤出來的!”
這位賬房先生看著‘精神臨近崩潰’的沈歸,極有涵養的說道
“小店當然是沒什麼好葉子的,最貴的臨安龍井,還是去年運來的貨底子呢!不過呢,三碗茶葉一兩五,這個價格已經公道的不能再公道了!而貴的也並非是茶葉本身,而是今日的甜水價高!按照一壺零三碗的用量核算下來,水錢是十七兩五錢銀子……
“那小爺這二十兩銀子也足夠了呀,你還倒欠我一兩呢!剛才見你把算籌撥弄的劈裡啪啦、還以為是個精細人!敢情根本就不識數啊?”
“您先彆急啊!您拿出來的這錠銀子呀,是幽北官錠……瞧見咱們這的銀子了嗎?上麵都有我們北燕王朝的火印;所以按照規矩來說,您的這二十兩銀子,在我們北燕隻能充作十五兩左右!”
這麼一說,沈歸才算是恍然大悟!敢情自己忽略了兩國‘彙率’問題!
如今在華禹大陸通行的實體貨幣,分為金、銀、銅三種類型;另外還有南康朝廷作保,多家商幫與銀號聯合發行的紙質銀票,可以做為大額銀兩的通兌憑證。如果按照官方‘牌價’的話,銀票自然是等額兌換,不必多說;而金、銀、銅三種貨幣,便按照千銅一銀、十銀一金的比例兌換。
不過,金、銀、銅雖然是天下公認的法定貨幣,但畢竟也是礦石二次加工的產物;既然原料是鑄造之後的礦石,那麼各家貨幣的‘純度’,與鑄造的工藝也各不相同,自然也就有了質量優劣之分。
單以目前北燕王朝的情況來看,銀子的價格相對穩定一些;而銅板與金子的價格,浮動頻率就略高一些;簡單說來,如果在戰亂之時,金子的價格就會一路飆升;而如果是承平年代,金子的價格就會緩緩回落;至於說銅錢的波動,就更加飄忽不定了經濟好的情況下,銅板吊錢的購買力就會下降,反之則升。
所以在不少人的眼中,金子的價格波動,就代表著北燕王朝的國運興衰;而銅板的價格波動,就代表著北燕王朝的經濟走向。
至於說北燕王朝所鑄造的貨幣、與幽北三路鑄造的貨幣,二者之間的成色是不是真的相差了四分之一,就是見仁見智的事了……
“夥計,過來!拿上爺的這罐葉子,再去後麵用‘甜水’沏上……”
就在沈歸看著自己那‘不值錢’的幽北銀錠發愣之時,由打茶館門外走入了一位中年男子。此人大概在三十歲上下,麵黃無須,身量中等,穿著一身手工蘇繡的雲錦夾襖,頭戴一頂碧正棉帽;隻憑這非富即貴的打扮,就讓人不敢小瞧了他!
俗話說的好,這‘人敬闊的,狗咬破的’;那狗眼看看人低的小夥計,一見進來了一位‘富家翁’,離著老遠就扯下了肩膀上的手巾板、拚命撣了撣自己身上那並不存在的浮灰;而後疾步跑到對方跟前、把腰彎成了九十度,眉開眼笑地從對方手裡捧過了那一枚精巧的小瓷罐……
此人把小夥計打發走之後,便直奔沈歸桌邊走來
“沈兄,既你見過了我的親筆手書,那就不應該傷我的人!而且你如今已經身在燕京城中,又為何沒有去我府上赴約呢?莫非,你是懼怕遭到報複不成?”
剛才還被氣的渾身顫抖的沈歸,聽了對方的這一番話之後,反而瞬間冷靜了下來;他並沒有急於回答,反而上下打量了對方一番;直把對方看的是眉頭緊皺,也陷入了沉默當中……
“我如果一直不回答,你又打算如何呢?是當場動手?還是弄個莫須有的罪名,把在下直接鎖入監牢之中?還是你的主子,根本就沒教你如何處理現在這等狀況呢?”
沈歸說完這一番沒頭沒腦的話之後,便斜過了半邊身子去,臉上也寫滿了得意二字。
“彆瞎琢磨了,你的這身扮相沒什麼問題,綿帽上嵌的翡翠帽正、也是一等一的好貨色;身上所有的佩飾之物,也都是你們家主子那等身份的貴人,日常應用的玩意兒……你露出馬腳的破綻,其實就是你這個人!”
“哦?還請公子指教?”
這男子反問的話才一出口,就算是把自己冒名頂替的事,給坐實了。
“有一句古話特彆適合形容你——穿上龍袍,也不像個太子!你以為換上一身富貴逼人的行頭,就能成為你們家主子的替身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的家世也許算不上‘貧困’二字,但也絕好不到哪去吧?你那說話的方式、與看人的眼神,甚至連走路的姿勢,無一處不透漏了你從娘胎裡帶出來的小家子氣!兄弟啊,我再教你一句話吧富貴不是靠銀子買回來的,而是從小養出來的!”
沈歸這種‘神奇’的識人方式,說起來既複雜又簡單儘管此人的言談舉止與道具水準,都已經達到了一個相對完美的地步;但有些細節方麵的習慣問題,卻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改得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