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秋耳聽得牆外的喧鬨聲逐漸低沉下來,再也顧不得左顧右盼;他身子向房下一栽,雙腳倒著搭在房簷之上,使了一個珍珠倒卷簾!然後又憑借腰身晃動的力道,雙手向前一探、輕輕推開了正廳房門。
秦秋掛在房簷上等了三息,見屋中沒有任何異常,腰杆再憑空一較勁,仿佛一條泥鰍那般、幾乎貼在門框上方,雙腳連地麵都沒沾,便憑空攀上了屋內房梁之上!
單就這手腳不沾地的本事,再加上整個過程之中、也沒有任何響動傳出,便不愧為百鳥之首的秦秋秦子規!
秦秋悄悄攀上了屋內的房梁之後,連片刻都未曾停歇;他四腳並用,仿佛一隻蜘蛛那般、緊緊貼在橫梁之上,幾個發力過後,便仿照之前淩空挑腰的模式,滑過了上門檻,悄悄潛入了西側臥房。
秦秋腳不沾地的進入了西臥房之中,緊緊攀附在房梁之上。他先仔細看了看側身躺在竹床上的胖老者,並沒發現什麼異常;隨即再次雙腳倒叩雕花大床的頂部,仿佛一隻蝙蝠那般、大頭朝下地垂到了林思憂床前
“二薩滿?”
在他出聲問詢之前,秦秋便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他整個身子一扭、仿佛一道迎風飄揚的大旗、懸掛在半空之中;唯有一條右臂,死死拽著床沿借力,以防有何不測發生……
然而這一聲“二薩滿”出口之後,等待他的卻隻有輕微的“沙沙聲”、以及“林思憂”愈發急促的呼吸頻率;秦秋心中有些發毛,剛想躍上床頭,伸手翻過對方的身子來看看情況;沒想到對方卻自己轉過了身子,露出了一張眼窩深陷、臉頰內凹的枯瘦麵孔,看上仿佛是一具骷髏披上了一層人皮,根本分不清是人是鬼!
無需再看的更加仔細,秦秋也知道此人定然不是林思憂,同時也明白自己是中了敵人的誘敵之計。
憑著頂級的危機處理經驗,秦秋右臂立刻朝反方向一推,整個人輕飄飄的向門口“退去”……
然而,兩道歇斯底裡的瘋狂笑聲,卻將他死死“夾”在了半空之中……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轟!”
瘋狂而淒厲的笑聲還未落下,剛剛將自己推離大床的秦秋,隻覺眼前閃過一片金光,同時背後也傳來了一陣巨力!兩道力量的前後擠壓之下,他隻覺得身體一輕,便失去了所有的掌控能力。
秦秋雖然身手不俗,但畢竟不是南泉禪宗的金身羅漢!而且由於小綹門的功法,也以輕身提縱為主;若是說到身體的堅韌程度,甚至比起普通人來還略有不如!
不過,好在人處於極度亢奮的狀態之下,是根本感受不到肉體疼痛的。飛出正廳的秦秋,仿佛蹦上了河堤的鯉魚一般,才剛剛拍在地上,便一個猛子蹦起了身子來;他心知在這一道巨響過後,設伏之人立刻就會前來收取獵物;於是他再不敢停歇片刻、直接便從門前躍上房頂,又迅速翻過了府衙後牆,向城外遁去。
原路進原路回,自小養成的“好習慣”,即便是在生死關頭,也絕對不會忘記。
當然,那隻距離雕花大床最近的右臂,也被留在了臥房當中……
秦秋逃生的經驗極其豐富,在如此緊急的關頭之下,仍然沒有留下太長的血跡。他在逃躥的路程之中,不斷收取百姓沒來得及收回的衣物、以及掛在店門口的布招;並用這些東西,死死壓著流血的各處傷口。他這一跑,便足足跑出了十多裡之遠;直跑到外城的一座寺廟外牆之下,他才終於停了下來……
並非是他認為此地已經安全,而是實在邁不開腿了。
麵色蒼白如紙的秦秋,勉強將那一卷卷浸透了鮮血的布墩,隨手拋入了燕臨大運河的河水之中;隨後身體一個踉蹌向後栽倒,撞靠在了寺廟的影壁牆外。
此時的秦秋,整個右臂依然齊肩斷去;而胸口與小腹,也都被“伏地衝天雷”暗藏的鐵砂、碎瓷片等“臟物”貫穿;若不是他在逃跑途中、咬牙用衣物布料堵死了傷口,恐怕這麼遠的一段奔襲,早已經落得個“翻腸攪肚”的下場了。
夏日的天色,總會亮的更早一些。如今隻不過寅時三刻,但東方的天邊卻已經泛起了些許青白。
傷勢極重的秦秋,頹然的靠在影壁牆上。他並沒有感受到疼痛與難耐,隻是覺得身體前所未有的輕盈,還摻雜了饑餓到了極點一般的虛弱感。與世人所描述的截然不同,秦秋對於死亡臨近的感覺,非但沒有半分混沌與晦暗,反而是前所未有的輕靈快活。他虛眼望著天邊泛起的青光,耳邊聽著嘰嘰喳喳的鳥鳴,隻覺得就連身體裡最後的一絲重量,也開始隨風而起……
“嗡!”
一道古樸厚重的鐘聲響起,寒山寺的僧人們,準備迎接新一天的早功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