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過江河!
其實在這些圍觀百姓當中,根本沒幾個人,是能夠把於浮生精心偽造出的假案情,從頭到尾理解清楚的。因為對於他們來說,這場公審,隻不過是一場不要銀子、參與感也極強的大戲而已。到底是不是一樁冤假錯案,那也是朝廷自己的事,與自己一個平頭百姓何乾?
在他們當中,有的人是真的想要活撕了林思憂。因為他們相信了於浮生等人所拚湊出來的故事,也令自己站在了林思憂的對立麵上;而有的人,則是出於報仇雪恨的心理;因為他們的家人或是朋友,曾經就死在了那場由林思憂掀起的大瘟疫當中。
然而最多的一部分人,卻根本就沒聽過林思憂這個名號,甚至還有一部分人,還是最近幾年才搬來建康城定居的。他們本就是抱著湊熱鬨的心態,來看一場殺人的戲碼。如今氣氛已經烘托到了這裡,如果不跟著一起喊上幾嗓子,多少顯得有些不大合群……
就這樣,他們罵了足足一刻鐘,嚷了足足一刻鐘!若不是於浮生當機立斷,命令解憂軍齊響一銃的話;那些已經蠢蠢欲動的圍觀百姓,恐怕已經衝散了解憂軍拉起的警戒線了!
已然恢複神智的林思憂,此時緩緩坐起身來。她抬頭望著那群熟悉又陌生的麵孔,想著那些曾經為自己鑄造神像、給自己供奉香火的鄉親父老,隻覺得兩種形象實在難以重合,也頗具諷刺意味。
她原本還準備了一席肺腑之言,想要在自己臨死之前,對南康的家鄉父老囑托一番;可如今她的下頜骨被木枷壓了一路,已然無法開口說話;而看現在這個情形,南康的鄉親們,恐怕也不容自己再開口辯解了。
於浮生見林思憂坐起身來,還以為她被囚車壓了一路的下頜骨,已然恢複過來,立刻率先開口嗬斥道
“林思憂,事到如今,你還有何話要講?”
林思憂看著他那副色厲內荏的模樣,卻隻是微笑著搖了搖頭而已。
“這麼說,你願意認罪伏法了?好,拿過卷宗來,給犯婦句結畫押。參議院的諸位參議大人,關於此案的審理結果,可否有了最終的定論啊?”
於浮生暗自握緊雙拳,將略帶催促的目光,投向參議院的席位之上。經過了一番短暫的討論過後,參議院首排席位,站起了一名銀發老者
“主審大人,參議院三百參議,已就此案達成一致共識。犯婦林思憂,敵探身份成立;投毒、以及投毒未遂兩項罪名,成立。然而由於此人乃是敵國諜探身份,並不適用於南康民法範疇;所以我等根據戰時法規條例,判敵探林思憂,以極刑論處。”
於浮生匆匆接過了案宗,並迅速在右下角加蓋了自己的手章、以及代表著長老院的印章。自全部程序履行完畢之後,林思憂一案,已然可以宣告塵埃落定。
“龐千山何在?”
“末將在。”
“參議會認定,犯婦林思憂,乃敵國諜探身份,不適用於南康民法。因此,本官遵循南康法典,特將處決諜探之權移交貴部,並委派解憂軍大將龐青山,作為此案監斬。”
“這……”
其實,把定義敵國諜探的林思憂,交由軍方處理,是個既合乎法理、也順理成章的結果。可是當龐青山得令之後,卻反而顯得有些為難。
由於龐青山並不知曉,這個敵國諜探林思憂,根本就是從建康皇宮押解到姑蘇去的。而汪誌所率領的那一百二十名解憂軍,也是諦聽假借於浮生之手,以長老會授權的一樁秘密行動為由,私自調動的一股私軍。
所以在龐青山看來,自己那一百二十個兄弟,就是奉命前去清繳諜探暗,最後死在了林思憂及其黨羽手中。所以就算於浮生判不了她的死刑,龐青山也做好了為弟兄報仇的心理準備。
而他之所以會犯難,也不是“殺不殺”的問題,而是“在哪殺”的問題。
南康的刑罰框架,正處於改革的試驗階段。今日新刑與舊刑並存而生,取哪一種方式,都算是合理合法的。而林思憂這個被捕獲的敵國諜探,就該除以“梟首之刑”。簡單說來,就是當眾一刀剁了腦袋,並高高挑在城樓的旗杆之上,以儆效尤。
可如果處以梟首刑罰的話,他們必須將林思憂押回建康城中,並在鬨事當街行刑。但遷延的時間越長,橫生事端的可能性也就越大;恐怕無論是長老會還是參議院,根本沒有人願意冒這個風險。
莫非,於浮生是準備讓自己替他頂雷不成?
“於大人,末將以為,既是按照軍規處置,那麼理應遵循“戰時從急”的原則,將敵探當眾處斬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