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漣,你給我記住了!在兩軍疆場之上,凡是拿過武器之人,就算模樣再可憐,也都是你的死敵!這是老夫第一次對你解釋原因,也是最後一次……”
尿罐子耳邊聽著王克農的話,雙眼直視那個目光充滿了憐憫與哀求的老頭子,反複在心中給自己鼓著勁。
殺死那些手執鋼刀、目露凶光的秦軍,尿罐子根本沒有半點心理壓力、甚至還有些迷戀暴力帶來的快感!可即便他如今已經明白,這老頭絕對是取死有道;可讓他將屠刀揮向這個“貌似平民”的老翁,仍然還是一道很難邁過去的檻
然而王克農卻一改方才低沉厚重的語氣,冷不防發出了一聲驚雷般的暴喝
“動手!!!”
呲啦!
被王克農這麼一嚇,尿罐子右手一抖,竟以誤殺的方式,結果這個“無辜的”老者;而王克農則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沒再多說什麼。
半刻鐘之後,整個蓮花縣,已然彌漫起了一股腥甜的味道;那鮮紅的血液,在火光與月色的映照之下,折射出深紫色的光芒,順著碎石子鋪成的道路,緩慢而安靜的流淌……
“弟兄們,都誒我聽好了啊!除了負責把守城門之人,全軍休整半個時辰。所有人都在蓮花縣中逛上一逛,找幾身體麵的秦軍衣裳,再檢查一下自己的兵器有無破損,就地補充。半個時辰之後,所有人在曬穀場集合,咱們直撲臥牛城!”
這場戰鬥並不激烈,更像是單方麵的屠殺;但對於親手將蓮花縣,變成人間煉獄的督府軍將士來說,已然逐漸適應了殘酷血腥的戰場法則。
非友既敵、非生即死,簡單到近乎蒼白。
半個時辰之後,一小股化裝成蓮花縣輔兵模樣的並州督府軍,在王先鋒的帶領之下,來到了臥牛城的北門。
不得不說,雖然潘勝的年紀不大,但陳子陵卻並沒有錯信此人。
強軍好帶、孬兵也好帶,可唯獨那些“明兵暗匪”的亂軍兵痞,是最難約束的。因為徹底被卸去了枷鎖,再加上對於燒殺搶掠的刻意縱容;所以軍法的威嚴,對於他們來說,也已經不複存在了。
至於殺一儆百、砍頭立威之類的強硬手段,又很容易會遭到亂軍反噬,誤了自己的性命。
所以在潘勝接下這個差事的時候,就已經是內憂外患、夾縫求生的尷尬境地;而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不但會直接影響陳子陵的戰略部署;自己也同樣是在刀山火海的邊上行走,隨時都有死於非命的可能。
然而,如今的臥牛城,不但四道城門緊閉,城牆之上防衛森嚴、燈火通明,就連一個聊天走神的哨兵都沒有!
當王先鋒帶著二十四名偽秦軍,來到臥牛城北門以外的時候;離著城門還有兩裡路,便被一支羽箭,射在了自己的三步開外。
“來者何人?”
“少廢話,我們是蓮花縣的!”
“放肆!少往前進,否則我可要鳴鑼了!”
王先鋒耳聽對方語氣不對,立刻伸手止住了身後將士們的腳步;而他也將雙手高高揚起,示意自己並沒有任何惡意,隨即緩緩走到城門前的炭火盆下,將自己的臉龐儘可能湊近火光,並且也換了一個口吻,對城上問話的兵丁回話道
“各位弟兄不要緊張,我們蓮花縣來的民夫隊;剛才回來了一隊弟兄,剛得了一大批軍糧,是我家官長命我過來討令的!”
“你為何而來與我無關,我隻聽口令或是腰牌!”
“哎,你看!我們這出來的急,忘了問了……”
“蓮花縣今夜的通行口令也可以!”
“這……”
鐺鐺鐺鐺鐺……
王先鋒連做夢都沒有想到,自己僅僅是這麼一打磕巴,城上的夜哨連半句多餘的話都沒再多說,便當機立斷地敲響了示警銅鑼!情急之下,王先鋒麵色一寒,為了防止敵軍的弓箭,飛起兩腳踹翻了照明的炭火盆,便引著身後的弟兄們,一頭鑽入了官道旁的密林深處。
平心而論,王先鋒已然儘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前後換了兩種口吻,甚至還拋出了莫須有的“糧草“作為誘餌,卻仍然被守夜兵丁識破。
如此看來,這臨危受命的潘勝,果然是少年英雄、天生的將才!這一禍亂兵在他的率領之下,竟然展現出了不遜於征北軍精銳的警覺性!
如此一來,不但城門沒有詐開、反而還打草驚蛇;這一場即將展開的攻城戰,恐怕必然要成為一場刺刀見紅的硬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