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林緊緊攥著拳頭、看著皮膚青白、嘴角含笑的尿罐子;沉默了半晌之後,他換過了宋漣腳邊的鋼刀,大踏步地向城中走去!
臥牛城的北門一破,滿懷怒火的並州督府軍,便迅速展開了清理城牆甬道的工作;由於秦軍的指揮者潘勝,此時仍然沒能從恍惚中緩過神來;所以城北的征北軍老卒,眼見敵軍攻勢凶猛,便隻能拖著要死不活的潘勝,緩緩向城西退去……
然而,王克農焉能坐視死敵從自己眼前溜走?
“弟兄們快看!那些秦狗死命護住的主子,就是敵軍主將!千萬不要放走了他!”
血人一般的王克農、站在城牆的箭垛之上登高一呼、既為自家的將士,指明了追殺的方向;也被三名匆匆趕來支援的秦軍弓手,映入了眼簾……
好在秦軍的箭簇,隻是最普通的樣式,既沒有倒鉤,也沒有喂毒;再加上戰場形勢混亂,眼下又正值深夜,所以這三隻羽箭、僅僅帶飛了王克農右臂上的一塊皮肉,並沒有命中任何要害!
而王克農首此箭瘡、也僅僅停滯了半刻,便將戰刀反交左手,再次奔著潘勝的方向追殺而去。
其實王克農的帶兵哲學,隻用一句話就可以高度概括不親冒矢石、則將士不肯用命。
眼見主帥身先士卒、並州督府軍的將士們,也個個奮勇當先!反觀原本占據主場優勢的秦軍,出身征北軍的精銳老兵本就不多,又都是重傷初愈之身;而民夫與輔兵,也隻能欺負欺負老百姓、打一打順風仗而已。再加上全軍將士的主心骨潘勝,就像一條死狗那般、根本無暇指揮作戰……
所以當他們眼見王克農臂膀受傷、卻再次衝上來之時,也就注定了臥牛城淪陷失守,就是時間問題罷了。
半個時辰之後、右臂緊緊纏著一條血色白布的王克農、與滿身煞氣的三林,恰好在臥牛城縣衙門前碰上了麵。
在這一段時間當中,三林已然帶人將四道城門全部清理開來;而四道城牆的甬道,也儘數落於己方的掌控之中;也就是說,至今還被困在臥牛城中的秦軍將士,就連跳城求生的機會,都已經徹底失去了。
“王督……先鋒呢?”
聞聽此言,王克農身形顫抖了一番、從嗓子眼裡擠出了三個字
“陣亡了!”
話音一落,兩行清淚也順流而下、在三林那張滿麵血痂的黑臉之上,犁出了兩條非常顯眼的痕跡……
“嗚……尿罐子也……”
“哭什麼?我問你哭什麼?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我們才是笑到最後的贏家!走!跟著我親手去把仇人的腦袋剁下來,為弟兄們報仇!”
這一老一小拎著布滿豁口的鋼刀,走入了臥牛城縣衙;一陣稀薄的金鐵交斥聲過後、三林攙著左腰受創的王克農,左手提著一顆血淋淋的人頭,大踏步走到了長街之上!
潘勝的陣亡,也就宣告陳子陵布在臥牛城的這顆疑兵孤子,被周長安與鄭謙二人生生吃下。沒有了臥牛城的遙相呼應、陳子陵手中的近十萬精兵,也就成了孤懸海外的一枚孤子。
大龍已斷。
周長安之所以迅速收複臥牛城,就是聽信了齊返的“小道消息”、打算徹底切斷秦軍物資的運轉通道的一招布局。然而,當周長安拿著臥牛城的捷報,在齊返麵前炫耀一番過後,卻隻得到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回應
“好像結局不應該如此簡單……周長風要是隻有這點能耐的話,恐怕也無法經略三秦多年吧?”
其實,也不怪周長安興奮過度;因為從戰略布局的眼光來看,雖然隻是失去了小小一座臥牛城,但秦軍的現狀,已然處於搖搖欲墜的邊緣。就連一向穩重的鄭謙,也同樣想不到秦軍還有何翻盤的機會……
然而事情的發展,往往出乎與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齊返僅僅出城轉了一圈,便笑嗬嗬的給周長安帶回了一個極其驚人的消息。
周長風竟然策反了函穀關守將,而第三路大軍的糧草與軍械,也經由水勢平緩的渭水運抵函穀關前線;時至今日,敵軍的先頭部隊,已然度過了上陽城,不日即可抵達神都洛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