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各位將軍呢?”金滿蒼試探著問道。
“他們啊,我得先替救火營想,他們也是一樣。”這些日子很多人一提起未來的交戰,就認定是必勝之局,王啟年同意新軍有很大的勝麵,不過優勢也不至於大到不需要一點憂慮的地步“明天許將軍若真的是不堪一擊還好,大家肯定會一擁而上。若是陷入苦戰,嘿嘿。”
“尤其是泰山這營,”王啟年冷笑了兩聲,每次軍事會議的時候吉星輝嘴上從來都是千好百好,顯然沒有用心思考萬一遇險該怎麼辦,冷眼旁觀的王啟年不由得暗自揣測對方為什麼完全不擔心遇險“有些人嘛,說不定已經早我一步,搶先給自己準備好退身之路了。”
……
劉翼宣拿著金滿蒼的信仔細讀過一遍,放下信後衝許平點點頭“沒錯,大人,這確實是金兄弟的筆跡。”
“嗯,”剛收到這封信時許平也很驚訝,不過若是此事為真,那明天的決戰就會有把握許多“金兄弟當真難得,把救火營都策反了。”
之前許平等人一直懷疑京師的山嵐營事變背後有金滿蒼的身影,這封來信上倒是沒有提京師之變,不過許平知道這封信多半是在王啟年的注視下寫就的,當然不好說那場事變中的秘密,尤其是一場失敗了的政變。
金滿蒼的來信中不但告訴許平新軍明日會起總攻,而且還提到了賀寶刀的具體安排。
“救火營會被作為預備隊留到最後,王將軍說如果我們能頂住新軍前麵的三板斧,等賀帥讓救火營出動的時候他會臨陣倒戈,配合我們作戰。”許平詢問自己的部下們“你們怎麼看?”
“對我們沒有什麼好處,因為我們不知道救火營會不會真的倒戈。”餘深河一點兒也不信任王啟年“末將認為這是詐降,賀帥想誘使大將軍過早使用預備隊,等他出動救火營的時候我們就無法反抗了。”
“但同意他也沒有任何壞處,”周洞天說道“反正我們該怎麼打還是怎麼打,儘可能保留預備隊,到時候救火營要是倒戈最好,褥若是不倒戈我們也不怕它。”
“沒有好處、也沒有壞處,這是最容易讓人胡思亂想的時候了。”許平提筆寫就回信,交給使者帶回救火營去“就當沒有這封信吧,以不變應萬變。”
“那麼信上說的部署,大將軍怎麼看?”
“和鐘兄送來的情報倒是吻合,”許平笑道“沒有什麼新鮮的。”
餘深河在一邊搖頭“本來這種保存實力、死道友不死貧道的事,隻是明軍所為,怎麼現在新軍也這樣了?”
“新軍難道不是明軍麼?”許平倒沒有感到太多意外“若明軍不如此的話,我們又怎麼能夠縱橫中原。”
……
第二天一早,
“牛尾莊南現大都督府直衛旗號,是直衛主力……緊隨其後的是新軍的長青和山嵐兩營……沿途所有哨探都在用烽火狼煙報警,不再注意隱蔽,末將認為十三營新軍已傾巢而出……暫時還沒有現救火營,想必是在中軍的位置……還有兩嶺關送來的急報,守軍一直是晉軍旗號沒有變化。”最後周洞天對許平說出他的判斷“是了,這就是決戰,也該見分曉了。”
“知道了,”許平對著他的參謀長點點頭,然後轉頭對等在身旁的餘深河道“召集各營指揮、軍官,我要和他們說話。”
“遵命,”近衛營營官一躍而起。
“各營的軍官皆奉命前來,幾百人昂挺胸望著他們的統帥,每個人都把心中的緊張包裹在他們的漆黑鬥篷之下而不顯露在外。這並不是許平第一次在眾人前表演說,他們曾麵臨過無數次的艱難險阻,每一次他們的統帥都領著他們從勝利走向新的勝利。
隻是這一次台上許平的表現和以往完全不同,台下的順軍將領無人不注意到他們的統帥雙手反常地攏在身前,交叉在一起的十指還在不安地搓動。等待良久後,許平開口後的腔調也非常的低沉,臉上還帶著憂鬱之色
“三十一年前,一個二十三歲的年輕人懷著保境安民的壯誌,帶著百來個忠誠的部下前往遼海上的一個荒島。他們斬木為兵、豎竿為旗,對抗北虜的鐵蹄。他們的誌向和勇氣得到了天命的眷顧,他們稱自己為長生軍,他們把自己的第一個營起名為救火營……”
台下鴉雀無聲,人人都豎著耳朵聽著他們的統帥陳述著他們早已知道的曆史,聽著他重複著長生軍還有救火營走過的輝煌曆程。許平向著麵前的兄弟揮揮手,微微提高些音量
“我軍的建製、軍規、條例和今天站在我們對麵的敵人如出一轍,我軍和敵軍就像同父同母的兄弟那般相似,因為我們本來就是一根藤上兩個葫蘆,一個莢裡的兩顆豆,我們都來源自於三十年前的長生軍。隻是救火營已經漸漸忘記他們最初的救民之誌,忘記了他們為什麼能得到天命的眷顧,他們的軍紀雖然依然良好,他們的戰力雖然依舊強大,但是他們已經成為昏君奸臣手中的屠刀,因此他們再也不能得到上天的恩寵,天命已經轉移到我們的頭上。”
許平停頓片刻,深吸一口氣,他的聲音突然變得高亢起來,一如往日的激昂“我們不是擾亂天下的亂臣賊子,這天下已經被昏君奸臣所擾亂,我們隻是在撥亂反正;我們不是犯上作亂的逆賊,大順是天命所歸,我們所行的是湯武革命的偉業!今天,我們對麵的救火營,它是昏君手裡的最後一把刀,也是貪官汙吏淫蟹虐萬民的最後依靠。今日以後,救火營曾有的榮譽將為我們所有,救火營曾經有過的傳奇將成為我們的傳奇的映襯。昏君不能繼續穩坐在朝堂上荼毒天下,忠厚的人不會被逼為盜、敬天的人不會家破人亡、善良的人不會妻離子散、年長的老人會得到贍養,年幼的孩童不會被販賣為奴,而亡者……也會有供他們安息的葬身之地。”
統帥的話停頓下來,所有的軍官都等著他最後的那句“諸君努力”的大喊,但當許平再次開口時,他並沒有出激烈的呐喊,而是再次變得和演說剛開始時那般淡然
“前進吧,我的朋友們、我的弟兄們,前麵就是我們的時代,太平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