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是天神的力量!”鮑博文突然激動地叫起來,他的眼睛也猛然變得濕潤起來,不過他並沒有像第一天見到這機器運動時那般流下淚水“想一想,二十年前,我在為侯爺生產武器和盔甲時,為了帶動機器我造了上百個風車和無數的水庫水車,而這一切隻要有這台蒸汽機就足夠、足夠了;還有,我們可以用它來挖礦,這麼多年來,福寧鎮每開一個礦就要組織幾百個精裝去淘水,一桶桶把水舀出礦坑,一天水位可能還下降不了半米;還有、還有,我們可以用它去運礦石,以前隻能靠牛把礦石一籃子、一籃子地從十幾米深的礦底拖上來,而蒸汽機一次就可以把幾千斤的礦石拉出來;還有煉鐵、煉鋼,我們可以造更大的風箱了,以前想也不敢想的巨大風箱”
“這隻是第一台!”激動的鮑博文仿佛完全忘記他的年紀和地位,他打斷黃乃明撲向心愛的機器“看看這些大塊的鐵板吧,全是我們的工匠用榔頭一下下敲出來的,而有了它之後,我已經開始在造一個全新的機器來造鐵板,簡單來說就像是一個大的擀麵杖,用蒸汽機把鐵板像擀麵一樣擀出來;還有這機器裡麵的部件有很多都是圓的,水力無論如何都不能穩定,所以削不出圓棍,全要靠匠人用手摸眼瞄用鐵塊打磨出來,而現在我們有了它,以往要磨幾個月的圓鐵棍現在幾天就夠了”
“鮑叔叔”雖然不是很精通機械,但黃乃明也能明白他到底看到什麼,他由衷地讚歎道“您真是魯班再世。”
“要說最開始的念頭,還是侯爺啊。”鮑博文回想著往事,還有多年來為這台機器和鎮東侯不計其數的爭吵,臉上又顯出滿足的笑容“侯爺很喜歡看書,他從一本大食的書上看到有人有人用蒸汽做了個小玩意,就突發奇想要做一個大的。”
“大食?”
“是的,百年前,有一位大食的異士做了一個小蒸汽機,用來引水澆他的花園,不過他的那個東西和我們做的不同,他用很多葉片做了一個轉輪,燒開水用蒸汽吹動這個轉輪””鮑博文告訴黃乃明那本書(,英譯本叫thesub立thodfsi日tualaes,人類曆史上最早可考的實用蒸汽機)黃石也給他看過,以證明此事的可行性,不過鮑博文研究過後,認定蒸汽輪機無法大型化,因為轉速太快而扭力太小,在鎮東侯的堅持和乾涉下,鮑博文開始研究活塞式蒸汽機。
帶黃乃明到另外一個屋裡,鮑博文把五個小不點活塞蒸汽機給他看,其中最小的一個東西也就是是幾米的尺寸,黃乃明驚訝地看到這些小家夥長得和剛才那個大家夥非常相像,鮑博文指著最小的那個道“這個東西是十五年前造出來的,侯爺為此還專門又來過一趟福建,也是從此以後,這十五年來我們一直就要把這個東西放大,另外幾個是以前不斷做出來的新樣件。去年,我們終於成功了!”
“那鮑叔叔估計下一台蒸汽機要多久?”
“最多一年,應該可以更短,”鮑博文已經打定主意,要讓參與建造蒸汽機的一千多工匠繼續什麼也不乾,每天就琢磨怎麼改進這台機器,這個主意也得到鎮東侯的堅決支持“第三台、第四台會更短,我想三個月可能就夠了,它們用料會節省,而力氣則會大許多。”
“鮑叔叔說,我父親還從來沒有看過這個東西?”
“是啊。”
“嗯,”黃乃明若有所思地道“而我父親二十年前就堅持做這個東西,這次還對我說如果不看蒸汽機就是白來一趟。”
“侯爺的遠見,數十年來一直讓鮑某欽佩不已,不勝仰慕。”鮑博文向著北京方向遙遙一拜,又對黃乃明笑道“正因為如此,侯爺讓少侯爺出使泰西,愚笨如我雖然不明白侯爺的深意,但是相信必將讓少侯爺受益無窮,想來施老兄也是如此吧?”
黃乃明點點頭,施策也對鎮東侯的用意說不出個所以然,但反應和鮑博文倒是很像“是的,施叔叔讓他的兒子和我一起去。”
“如果少侯爺不棄,讓我的老大也跟著一起去吧。”雖然知道出海凶險無比,但鮑博文決心已定“三十年來我就學會一件事,跟著侯爺做是不會吃虧的。”
看完機器後鮑博文又順便問過幾句南洋的戰事,黃乃明身處其間自然非常清楚,曠日持久的南洋戰事已經大局已定,西班牙、荷蘭在這一代的勢力幾乎完全被肅清,往來於香料群島間的商人全都看得分明,以前還隻是偷偷摸摸走私,現在據說連西班牙、荷蘭公司都公然向福寧鎮請求庇護,以避免海盜的私掠。劉、鄭這對給福寧鎮乾黑活的人辦事非常得力,當然,掛著海盜旗那些船隻,滿載的也都是福寧鎮訓練,大明海商出錢供養的福寧鎮官兵,當戰事徹底明朗後,絕望的西班牙人還向京師派人,向大明禮部懇求納貢稱臣。不過大明朝廷正在為內亂焦頭爛額,自然沒有什麼興趣去理什麼進貢的蠻夷使節,既然福建布政司矢口否認福寧鎮有官兵勾結海盜的行為,那內閣就草草擬一個交福寧鎮處理,諸如嚴禁海防、剿滅海盜的票擬,天子更是連看一眼都懶得看一眼,二話不說就批了紅。
鮑博文熱情招呼黃乃明住下,他也不多做推辭,晚飯後他獨自走到亭中練劍,每天練劍已經是黃乃明十年如一日的習慣。十三歲奉父命來福寧軍中效力,十七歲首次參加全鎮的戰兵大比武奪魁,之後更一次不落地將曆屆比武大會中的劍術、馬術和射擊頭名納入囊中,黃乃明很希望靠自己的勤奮贏得父親更多的讚可。
“賢侄真有侯爺之風。”
練劍結束後,鮑博文又出現黃乃明身後,還讓仆人給汗水淋淋的鎮東侯世子遞上茶水和手巾。看著滿天星光,鮑博文忽然感慨道“賢侄的將星,不知道是那一顆啊。”
“鮑叔叔取笑小侄了。”黃乃明早知道鮑博文頗信星相之術,據說造詣還很深,不過彆人大多對他的星相觀點不以為然,而黃乃明自己則對此並無太多興趣。
可是鮑博文似乎被挑起心思,他仰望著天空興致勃勃地問道“賢侄最喜歡那顆星?”
“啊。”黃乃明也抬頭看著浩瀚的夜空,搖頭笑道“鮑叔叔,小侄可不敢對諸位星君不敬。”
“懇請星君庇佑,這怎麼叫不敬了?”鮑博文不滿地質問一聲,追問道“賢侄感到那顆星最親近,我問起時,第一個想到的是那顆星?”
“嗯。”黃乃明沉吟著,多年來他總是遵循賀寶刀的教誨在黎明前起床練劍,如果說那一顆星是他最常去看的話,那就應該是“太白星。”
“好星,那太白星君娘娘就是少侯爺的運勢星君了。”鮑博文讚歎一聲,把目光投向西方“少侯爺,你可知道太白星君娘娘是身著黃裙的女神,手持琵琶,主殺伐,是武人的守護星君?果然是很適合少侯爺的星君啊。”
“嗯,知道的。”黃乃明點點頭,他同時也知道由於西遊記話本的流行,現在太白星君的性彆開始變得有爭議起來。
不過當黃乃明提到這個話題時,鮑博文對此顯然不屑一顧“上天的諸位星君是天神,他們又豈會在乎我們凡人怎麼看,再說,我們又怎麼識得星君的神通奧妙,隻要拜首請求我們守護星君的庇佑就好了。”
黃乃明連連點頭時,鮑博文又把目光轉向北鬥七星“既然少侯爺的將星是太白金星,那應該時時提防另一顆星,那位星君垂青的人將是少侯爺的敵人。”
說著鮑博文就向天空一指,黃乃明順著他的手臂看去,有些茫然地回頭問道“鮑叔叔,難道您是在說武曲星君嗎?”
“當然不是!”鮑博文憤憤然地否認,他手臂紋絲不動地指著星空糾正道“不是北鬥第六星,開陽宮武曲星君屬金,和太白星君一樣,我認為他應該是侯爺的將星,我說的是北鬥第七星。”
“哦。”黃乃明又抬頭望去,武曲星下麵的那顆姊妹星與前者相比,顯得要黯淡些,沒有什麼顯眼的。
“搖光宮破軍星君,垂青那些剛強堅毅、敢言敢為、爭強好勝的人,隻是為破軍星所垂青的人,往往任性狂傲、遇事多疑,更”鮑博文沉吟一下,終於還是下定決心道“自古熒惑星動,則奸佞出,但熒惑星頂多隻是讓帝星飄搖,卻不能稍減紫微星君的光芒半分,而當破軍星大放異彩時則萬星失色,不要說武曲星,便是紫微帝星也會黯然無光。”
黃乃明不可思議地看著鮑博文,而後者還在自顧自的說下去“北鬥第六星的武曲星君一直壓製著破軍星君,永遠壓他一頭,擋在破軍星和紫微帝星之間,上古賢王輩出、聖聖相繼,如商周時千年破軍星方大亮一次,而秦漢以來人心不古、世風日下,大治之後百年、至多不到三百年破軍星就能脫困發光一次,是謂三百年一大劫。”
“鮑叔叔”
鮑博文還是看也不看黃乃明,仍是怔怔地看著星空“賢侄,我和侯爺幾十年的情誼,所以對你也沒有什麼避諱的。自古三百年一大劫,此乃天數非人力能移。近年來海內不安,我夜觀天象,熒惑四出,帝星飄搖,天下恐有不忍言之事。”
“不忍言之事。”黃乃明低聲自語著再次仰天望著高居北鬥之上的紫微星,它似乎閃爍一下,接著又是一下,這讓黃乃明也發出一聲長歎。
“當武曲星不能再壓製破軍星的光芒時,那就是三百年大劫之時,”鮑博文的話還在繼續,一聲聲傳入黃乃明的耳中“到時候,以太白星為將星的少侯爺,就得助武曲星一臂之力了,而以破軍星為將星的人,就是少侯爺的敵人。”
“破軍星。”黃乃明喃喃自語著,再次向北鬥第七星望去,它還在武曲星的身後,一如千萬年來那樣隨著北鬥一起圍著紫微星旋轉。突然間,黃乃明好似覺得那射入眼中星光傳來陣陣寒意,一種對他還有他父親的默默敵意“破軍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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