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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回 滇海有人聞鬼哭 棘...(2 / 2)

那麵店甚是窄小,天地會群雄分坐六桌,再加上阿珂等三人坐了一桌,已無空桌。鄭府一名伴向徐天川道:“喂,老頭兒,你們幾個擠一擠,讓幾張桌子出來。”昨晚“殺龜大會”之中,鄭克爽身穿明朝服色,人人注目,徐天川等都認得他,天地會是延平郡王的部屬,原有讓座之意,隻是這伴當言語甚是無禮,眾人一聽,都心頭有氣。玄貞道人罵道:“他媽的,什麼東西?”李力世使個眼色,低聲道:“大家自己人,彆跟他一般見識,讓個座位無妨。”當下徐天川,關安基,高彥超,樊綱四人站起身來,坐到風際中一桌上去,讓了一張桌子出來。

這時鄭克爽已在九難的桌旁坐下。阿珂向韋小寶瞪了一眼,說道:“當麵撒謊!又說鄭公子帶了四個女俠……”韋小寶道:“鄭公子一到,你就不喜歡我坐在一起,又要見到我便吃不下麵,那也不相乾。”走到徐天川身旁坐下,低聲道:“大家彆認我。”徐天川等一見,都是又驚又喜。這些人個個都是老江湖,機警十分,一聽他這麼說,立時會意,誰都不動聲色。韋小寶又低聲道:“咱們隻當從未見過麵,徐三哥,你去跟大家說說。”徐天川站起來來,走到李力世一席上,低聲道:“本堂韋香主駕到,要大夥兒裝作素不相識。”李力世等頭也不回,自顧喝酒吃菜,心下均自欣喜,片刻之間,每一桌都通知到了。那邊桌上鄭克爽興高采烈,大聲道:“師太,昨晚會中,眾家英雄推舉我做福建省的盟主。大家商議大事,直談到天亮。我到客店中一找,你們已經走了,一路追來,幸喜在這裡遇上。”九難道:“恭喜公子。不過這等機密大事,彆在大庭廣眾之間提起。”鄭克爽道:“是。好在這裡也沒旁人,那些鄉下粗人,聽了也不懂的。”原來天地會群雄都作了鄉農打扮,一個個赤了雙足,有的還提著鋤頭釘耙。昨晚會中人多,鄭克爽卻不認得。韋小寶低頭吃麵,低聲道:“這家夥囂張得很,這幾天在河間府到處吹牛,說咱們天地會是他台灣延平王府的下屬,說總舵主見了他,恭恭敬敬的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又說咱們什麼堂的香主蔡老哥,從前是他爺爺的馬夫,什麼堂的香主李老哥,又是給他爺爺提便壺的……”關安基怒道:“哪有這等事!蔡香主,李香主雖曾在國姓爺部下,都是上陣打仗的軍官……”徐天川低聲道:“關夫子,小聲些。”關安基點點頭。韋小寶又道:“他還說了好多陰損咱們青木堂尹香主的壞話。旁人說道尹香主早已歸天了。這小子說:‘是啊,這姓尹的武藝低微,為頭兒又次,我早知道是個短命鬼……”關安基怒極,舉掌往桌上重重拍落,徐天川手快,一把抓住他手腕。韋小寶知道群雄不肯得罪了延平王的人,何況這小子是王爺的兒子,若非大肆挑拔,難以激得他們動手,眼見眾人惱怒,心下暗暗喜歡,臉上卻深有憂色,說道:“這小子胡說八道,本來也不打緊。隻是他一路上招搖,說了咱們會中的許多機密大事,逢人便說切口,什麼‘地振高岡,一派溪山千古秀’,自稱是坐在紅花亭頂上的,總舵主燒六柱香,他自己便燒七柱香。聽的人不懂,他就詳細解說……”群雄一齊搖頭,會中這等機密如此泄露出去,要是落入朝廷鷹瓜耳中,天地會兄弟人人有性命之憂,眼見鄭克爽神色輕浮,所帶所伴當飛揚跋扈,這哪裡還有假的?何況剛才便聽到他在對一個婦人大談昨晚“殺龜大會”之事,得意洋洋的自稱當了福建省盟主。韋小寶道:“我看咱們非得殺殺他的氣勢不可,否則大事不妙。”群雄都緩緩點頭,韋小寶道:“請風大哥去揍他一頓,卻也彆打得太厲害了,隻是教訓教訓他。待會我出來抱打不平,請風大哥假意輸給我。”風際中微微點頭。韋小寶又道:“錢老本,昨晚你在會中說過話,隻怕這小子認得你。”錢老本低聲道:“是,我先避開了。”

鄭府眾伴當中兀自多人沒座位,一人見天地會群雄桌上尚有空位,在徐天川背上輕輕一拍,道:“喂,那邊還有空位,你們再讓張桌子出來。”徐天川跳起身來,罵道:“讓了一張桌子還不夠?老子最看不慣有錢人家的公子兒子,仗勢欺人。”一聲咳嗽,一口濃痰呼的噴出,向鄭克爽吐去。

鄭克爽正和阿珂說話,全投提防,得得覺著風聲,濃痰已到頰邊,急忙一閃,還是落在頭頸之中,滑膩膩的,其為惡心。他忙掏出手帕擦去,大怒罵道:“幾乎個鄉下泥腿子這等無法無天,給我打!”一名伴當隨向徐天川便是一拳。徐天川叫道:“啊喲”,不等拳頭打到麵門,身子已向後摔出去,假意跌得狼狽不堪,叫嚷:“打死人哪,打死人哪!”鄭克爽和阿珂哈哈大笑。風際中站起身來,指著鄭克爽喝道:“有什麼好笑?”鄭克爽怒道:“我偏要笑,你管得著麼?”風際中一伸手,拍的一聲,重重打了他一個耳光。鄭克爽又驚怒,撲上去連擊兩拳。風際中左躲右閃,轉身逃出門外。鄭克爽追了出去,向風際中迎麵一拳,風際中斜身避開。風際中明白韋小寶的用意,要儘量讓這鄭公子出醜,壓低他的氣焰,隻東一拳,西一腳的跟他遊鬥。

徐天川叫道:“咱們河南伏牛山好漢的威風,可不能折在這小家夥手裡。”群雄跟著吆喝,大家知道戲弄一下這少年雖然不妨,卻不能讓他認出眾人來曆,喝罵叫嚷的話也甚有分寸,沒半句辱及他家門。李力世喝道:“咱們伏牛山這次出來做案,還沒發市,正好撞上這穿金戴銀的小子,把他抓了去,叫他老子拿一百萬兩銀子來贖票。”鄭府眾伴當見公子一時戰不下這鄉下人,聽得眾人呼喝,原來是伏牛山的盜匪,當即取出兵刃,殺將過去。徐天川,樊綱,玄貞道人,高彥超,關安基,李力世等一齊出手,登時乒乒乓乓的打得十分熱鬨。鄭府那些伴當雖然都是延平王府精選的衛士,又怎及得上天地會群雄,兼之數日前被眾喇嘛折斷手足,個個身上負傷,不數合間便被一一製服。天地會群雄手下留情,隻是奪去他們兵刃,將之圍成一圈,執刀監視,並不損傷他們身子。那邊鄭克爽鬥得十餘合,眼見風際中手腳笨拙,跌跌撞撞,似乎下盤極為不穩,當下抖擻精神,將生平絕技儘數施展出來。他有心要在阿珂之臆炫耀,以博美人青睞,揮拳生風,踢腿有聲,著著進逼。風際中似乎隻有招架之功,往往在千鈞一發之際避過。

阿珂瞧得心焦,不住低叫:“啊喲,可惜,又差了一點兒。”韋小寶走近前去,說道:“師父,你老人家身子未曾痊愈,這些大盜凶悍得緊,待會鄭公子如果落敗,你老人家彆出手罷。”阿珂怒道:“你瞧他全然占了上風,怎會打輸?真是瞎三話四。”九難微笑道:“這些人似乎對鄭公子並無惡意,隻是跟他開開玩笑。這一位對手,武功可比鄭公子強得太多了。”阿珂不信,問道:“師父,你說那強盜的武功高過鄭公子?”九難微笑道:“那還有說?這武功著實了得,隻怕也未必是伏牛山的強盜。倘若他們真是強盜,嘴裡就不會亂說亂嚷,說什麼要綁票做案。”韋小寶心想:“畢竟師父眼光高明。”說道:“那麼弟子去勸他們彆打了罷?”阿珂白了他一眼,道:“你有什麼麵子,什麼本事?能勸得他們動?”韋小寶道:“這強盜武功雖高,拳腳中卻有老大破綻。鄭公子鬥他不過,我在十招之內,定可打得他落荒而逃。”

九難知他武功低微,但說不定又有什麼希奇古怪的法子,足以製勝,說道:“這夥人看來不是壞人,不可傷了他們性命。”頓了一頓,又道:“那些下三濫的下蒙汗藥,放毒之類手段,若不是麵臨生死關頭,決不可使。你已是我鐵劍門的門下,可不能壞了本派名頭。”韋小寶道:“是,是。我聽師父的話,決不損傷他們便是。”九難歎了口氣,忽然想起當年華山之巔,鐵劍門掌門人玉真子來向木桑道人尋釁之事。玉真子奸淫擄掠,無惡不作。說到鐵劍六的名頭,一來門下人丁寥落,名聲不響,二來由於玉真子之故,實在也沒什麼光彩。這小弟子輕浮跳脫,如不走上正途,隻握將來成了玉真子的嫡係傳人,那可大大不妥了。韋小寶見她忽有憂色,自然不明白其中的道理,隻道她瞧出天地會群武功不弱,她武功未複,深感難以應付,便道:“師父你儘管放心,我有法子救鄭公子的性命。”阿珂啐道:“又來胡說了。鄭公子轉眼便贏,要你救什麼性命?”

剛說這裡,隻聽得嗤的一聲響,鄭克爽的長袍已被拉下一片,鄭克爽大怒,出手更憐惜了,卻聽得嗤嗤嗤之聲不絕,風際中十根手指使如鷹爪一般,將他長袍,內衣,褲子一片片的撕將幾下,但用輕恰到好處,絲毫不傷他肌肉。鄭克爽眼見再撕得向下,身子便會全裸,驚惶之下,轉身欲逃。風際中雙臂一曲,兩手手肘已抵到他胸前。鄭克爽急忙後退,雙拳擊出,隻覺手腕一緊,風際中左手已握住他右手,右手握住他左手,順勢一揮,將他身子擲出,叫道:“接住了!”這一擲竟有七八丈遠。玄貞道人展開輕功追去,抬頭道:“高兄弟,你來接班!”高彥超立即躍出。樊綱,徐天川,關安基等覺有趣,紛紛大呼奔去。玄貞道人接住了鄭克爽,便又擲出,落下時剛好高彥超趕到,接住後再擲給數丈外的徐天川。這些人膂務強弱,輕功有高低,擲人進或遠或近,奔躍時或快或慢,但鄭克爽在半空中飛出數丈以外,始終沒有落地。天地會群雄各展所長,這時方顯出真功夫來。關安基膂力奇大,先將鄭克爽向天擲上四五丈,待他落下時,雙掌在他背心一推,兩股道力並在一起,鄭克爽猶似騰雲駕霧一般,這一下飛得更遠。

韋小寶看得高興之極,拍手大笑,突然後腦禿的一聲響,給阿珂用手指節重重的打了個爆栗。他一驚回頭。阿珂驚怒交集,急道:“他們綁了他去啦,你……你快去救人。”韋小寶道:“他們跟鄭公子又沒冤仇,師父說不過是開開玩笑,你何必著急?”阿珂道:“不,不是的,他們綁了他去,要勒索一百萬兩銀子。”韋小寶道:“鄭公子家銀子多得很,三百萬,四百萬也出得起,一百萬兩銀子打什麼緊?”阿珂右足在地下重重一頓,說道:“唉,你不生眼睛麼?他……他給強盜整得死去活來。”韋小寶在她耳邊輕聲道:“你要我救他,這也不難,你得答應做我老婆。”阿珂怒道:“胡說。”遠遠望去,見鄭克爽給人接住後不再拋擲。聽得有人叫道:“喂,你們快回去拿銀子,到伏牛山來贖人。我們不會傷害這小子的性命,每天隻打他三百大板。銀子早到一天,他就少挨三百下,遲到十天,多吃三千大板。”阿珂拉住韋小寶的手,急道:“你聽,你聽,他們每天要打他三百大板,這裡去台灣路途搖遠,一個月也不能來回。”韋小寶道:“每天三百板,就算兩個月罷,兩個月六十天,三六一十八,也不過一千八百板……”阿珂道:“唉,不是的,是一萬八千板,你這人真是……”韋小寶笑道:“我算數不行。這一萬八千板打下來,他的‘屁股功’可練得登造極了。”阿珂怒極,將他手掌一摔,道:“我再也不睬你了。”又氣又急,哭了出來。韋小寶道:“好,好,彆哭。我來想法子。不過我剛才提的條件,你可不能賴。”阿珂道:“你快救了他再說。”韋小寶知道她隻是隨口敷衍,真要她答應嫁給自己,那是無論如何不肯的,說道:“我為你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以後你可不得再欺侮我。”阿珂道:“是,是!快去,快去!”說這話時,眼光沒向他帶上一眼,隻是瞧著遠處的鄭克爽,但見他雙手被反綁,給人抱上了馬背,轉眼便給帶走了,情急之下,伸手在韋小寶背上推了推。韋小寶心中罵道:“他奶奶的,老子遇到的美貌妞兒,總是求我救她的心上人。老子這冤大頭可做熟手之極,隻怕‘冤大頭功’也練得登峰造極了。”他快步奔出,叫道:“喂,喂,伏牛山的大王,在下有話說。”

群雄早就在等他挺身而出,當下都轉過身來。高彥超道:“小兄弟,你有什麼話說?”韋小寶道:“你們乾麼抓他?”高彥超道:“我們山寨兄弟眾多,缺了糧食,今日將他暫行扣押,要向他爹借一百萬兩銀子。”韋小寶道:“一百萬兩銀子,那是小事一件,我借你們便是。”高彥超哈哈大笑,道:“小兄弟尊姓大名?憑什麼說這等大話?”韋小寶道:“我名叫韋小寶。”高彥超“啊喲”一聲,抱拳行禮,躬身說道:“原來是小白龍韋英雄,你殺死滿洲第一勇士鼇拜,天下揚名,我們好生仰慕,今日拜見尊範,實是三生有幸。”樊綱等一齊恭謹行禮。韋小寶抱拳還禮,道:“不敢當。”高彥超道:“衝著韋英雄大大的麵子,這小子我們放了。那一百萬兩銀子,也不敢要了。”徐天川從身邊取出兩隻大元寶來,雙手恭恭敬敬的呈上,說道:“韋英雄,你路上倘若使費不足,這裡一百兩銀子,請先收用。”韋小寶道:“多謝!”收下元寶,轉身交給阿珂。阿珂萬萬想不到這小惡人名頭竟如此響亮,這些凶神惡煞的大強盜一聽他自報姓名,竟如下屬見到了頂頭上司一般。她哪知這個“小惡人”,其烊正是這些“大強盜”的頂頭上司,這些“大強盜”為了湊趣,故意的加倍巴結,演出一出好戲。她又驚又喜,心想鄭公子終於脫卻了危難。卻見風際中一踏上一步,說道:“且慢。韋英雄,你殺死鼇拜,我們是萬分佩服的。隻不過大家素不相識,怎知你是真的韋英雄,還是冒充他老人家的大名,出來招搖撞騙?”韋小寶道:“這話倒也有理,閣下要怎樣才能相信?”風際中道:“在下鬥膽,想請韋英雄指點三招。滿洲第一勇士都死在你手下,尊駕武功自然非同小可,是真是假,一試就知。”韋小寶道:“好,咱們隻試招式,點到即止。”風際中道:“正是,還請韋英雄手下留情,以免打得在下身受重傷。”韋小寶暗暗好笑,心想:“風大哥向來不愛說話,哪知起戲來,竟然似模似樣。”便道:“老兄不必客氣,說不定我不是你對手。”左手一指,右手輕飄飄拍了出去,隻拍出半尺,手掌轉了一圈,斜拍反捺,正是澄觀試演過的“般右掌”中的一招“無色無相”。風際中見聞甚博,叫道:“妙極,這‘般若掌’的高招,叫做‘無色……’什麼的。伸手一接,向後一仰,險些摔倒。

韋小寶掌上原無半分內功,笑道:“閣下說得是,這是一招‘無色無相’。”跟著左手斜舉,自右上角揮向左下角,突然五指成抓,晃幾下。風際中大叫:“了不起,又是‘般若掌’神功,這是‘靈鷲聽經’。”擺起馬步,雙掌緩緩前推,掌心和韋小寶手指尖微微一觸,立刻“啊”的一聲大叫,向後急翻三個筋鬥。他翻筋鬥之時,潛運內力,待得站定,滿臉已漲得血紅,便如喝了十七八碗烈酒一般,身子晃了幾晃,一交坐倒,搖手道:“不……不成……不比了,佩服之至!韋英雄,多謝你饒我性命。”韋小寶拱手道:“老兄承讓。”說話之時,連連向他霎眼。風際中卻做得甚像,臉上神色又是沮喪,感激,還帶著幾分衷心你欽佩之意。徐天川邁步而前,說道:“韋英雄武功驚人,果然名不虛傳,在下來領教向招。”韋小寶道:“好!”欺身而上,雙手交叉,一手扭在他左胸,一手拿他右脅,乃是少林派上乘武功“拈花擒拿手”中的一招。徐天川見他這一招擒拿手十分高明,不禁暗暗佩服:“韋香主聰明之極,一學武功便進步神速。”他卻不知韋小寶出手招式似模似樣,其實沒絲毫內力,縱然給他拿住了,也是一無所損。徐天川身材矮小,最擅長的武是巧打擒拿,當即施展看家本領,與韋小寶拆將起來。數招之後,兩人雙手扭住,徐天川“啊”的一聲,右手軟軟下垂,假裝被扭脫了關節,說道:“佩服之至!”退開兩步,左手托住了自己右手,一送一挺,裝上了關節。這一項自上關節的手法,原來是擒拿手中的上乘武功,他照做之時,一絲不苟,上得乾淨利落。跟著樊綱,玄貞道人,李力世三人一一上前討戰。韋小寶所使的儘是澄觀所授的上乘招式,樊綱等三人都是或三四招,或七八招便敗了下去。高彥超朗聲道:“今日得見韋英雄高招,當真令人大開眼界,小人等佩服之至!他日韋英雄路過伏牛山,還請山不棄,上山來盤莫恒數日。”韋小寶道:“那自然是要叨擾的。”群雄躬身行禮,牽馬行開,一直走到鎮尾,這才上馬而去。他們竟然不敢在韋小寶麵前上馬,實是恭敬之極。阿珂終於服了:“這小惡人原來武功高強,每次假裝打我不過,都是故意讓我的。”

到此地步,鄭克爽隻得過來向韋小寶道謝。韋小寶笑道:“鄭公子不必客氣,我不過運氣好,誤打誤撞,勝了他們,講到真實武功,那是遠遠不及閣下了。”他這幾句話其實倒是真話,但鄭克爽聽來,卻覺得辛辣的譏刺,不由得滿臉通紅。當晚一行人南到獻縣,沒了客店。九難遣開阿珂,問韋小寶道:“白天跟你做戲的那些人,都是你的朋友,是不是?”九難眼光何等厲害,風際中、徐天川那些人的做作,瞞得過鄭克爽和阿珂,卻怎瞞得過這位武學高人?韋小寶知道西洋鏡已經拆穿,笑道:“也不算是什麼朋友。”九難道:“這些人武功個個頗為了得,怎肯陪著你如此鬨著玩?”韋小寶笑道:“他們多半看不慣鄭公子的驕傲模樣,想是借著弟子,挫折一下他的嬌氣。”九難心想此言倒也不理。說道:“你那幾招般若掌,拈花擒拿手法,便得可也不錯啊。”韋小寶笑道:“那是裝腔作勢唬人的,管了不了用。”

說話之間,隻聽得人喧馬嘶,有一大幫人來投店。一人大聲道:“一間上房,定要最好的,其餘的將就此地就罷了。”韋小寶一聽,心中一喜,認得沐王府搖頭獅子吳立身。韋小寶問道:“師父,咱們是不是去殺吳三桂?”九難道:“我這次所受內傷著實不輕,雖然傷勢好了,內力未複,須得找個清靜所在將養些時日,再定行止。否則倘若再遇上敵人,我不能出手,老是由你去胡混瞎搞,咱們鐵門太不成話。”說著也不由得好笑。韋小寶道:“是,是。師父身子要緊。”從行囊中取出極品旗槍龍井茶葉,泡了一蓋碗茶,說道:“弟子日後學會了師父的武功,遇上敵人,就可正大光明的動手了。師佼,我去街上瞧瞧,看看有什麼新鮮的蔬菜。”走出房來,隻見阿珂與鄭克爽正並肩走向店外,神情十分親熱,登時心底一股醋意直湧上來,便跟在二人身後。阿珂回頭道:“跟著我乾麼?”韋小寶道:“我又不是跟你。我去給師父買菜。”阿珂道:“好!鄭公子,咱們向這邊走。”伸手向城西的一座小山一指。韋小寶妒火更熾,說道:“小心些,彆碰上了山大王,我可不能來救你們。”阿珂白了他一眼,道:“誰要你救了?”鄭克爽知他是重提自己醜事,甚是惱怒,哼了一聲,快步而行。

韋小寶眼見二人慚慚去遠,忽聽得阿珂格格一笑,激怒之下伸手拔出匕首,便欲追上去將鄭克爽殺了,跨出兩步,心想:“當真要打,我可不是他二人對手了。”當下強忍怒氣,到街上去買了些口蘑,冬茹,木耳,粉絲,提著回到房中,見阿珂和鄭克爽尚未回來,想像他們二人在僻靜之處談情說愛,隻氣得不住大罵。突然有人在他肩頭輕輕一拍,一把抱住,笑道:“韋兄弟,你在這裡?”韋小寶轉頭一看,原來是禦前待衛總管多隆,不由得大喜,笑道:“你怎麼來了?”隻見他身後跟著十餘人,都是禦前侍衛,穿著卻是尋常小兵裝束。眾侍衛見了他,個個眉花眼笑,卻不上前參見招呼。多隆低聲道:“這裡人雜,到我房裡說話。”原來他們一乾人便也住以這客房裡。

到得房中,眾侍衛一一上前參見,韋小笑道:“罷了,罷了!”取出一千兩銀票,笑道:“眾位兄弟們去喝酒花用罷。”眾侍衛早知這位副總管出手豪闊,隻要遇上了他,必有好處,當下歡然道謝。多隆低聲道:“韋兄弟,自從你在五台山遇險之後,皇上日常記掛在心,派我們出來尋找你的下落。”韋小寶心下感激,站起身來,說道:“多謝皇上恩德。卻怎敢勞動多大哥的大駕?”多隆笑道:“皇上本來也沒派我,隻派了十五名侍衛兄弟,是我自告奮勇。一來做哥哥的也真牽記著你,二人也好乘機出京來玩玩,這是托了你兄弟的洪福。”眾人都笑了起來。多隆道:“這一下,我們幾個算立了大功,回京之後,皇上得知韋兄弟脫險,定是十分歡喜。我們一路上打聽,韋兄弟的訊息沒聽到,卻查到一夥叛賊密謀造反,在河間府大舉議事,我們就過來瞧瞧。”韋小寶道:“我也正為此事而來,聽說這次他們聚會,叫作什麼‘殺龜大會’。”多隆大拇指一翹,說道:“厲害,厲害,什麼事都逃不過韋兄弟的眼去。”韋小寶道:“你們探到了什麼消息?”多隆道:“這裡兩個兄弟混入了大會之中,得知他們是要對付吳三桂,各省都推舉了盟主。好幾個盟主的名字也都查倒了。”韋小寶心念一動,問道:“是哪幾個?”多隆道:“雲南是沐劍聲,福建是台逆鄭經的次子,叫做鄭克爽。”跟著又說了好幾個盟主的名字。韋小寶道:“那沐劍聲、鄭克爽等人的相貌,可認得出麼?”多隆道:“黑夜之中,這兩個兄弟看不清楚,也不敢走近細看。”韋小寶道:“多大哥,你回京之後,請你稟告皇上,便說奴才韋小寶也在查訪這件事,一等有了眉目,就回京麵奏。”多隆道:“是,是。韋兄弟如此忠心辦事,這次立了大功,皇上必定又有封賞。”韋小寶道:“如有功勞,還不是咱們禦前侍衛大夥兒的麵子?眼前有一件事,要請各位辛苦一趟。”眾侍衛都道:“韋副總管差遣,自當效勞。”韋小寶道:“這件事說起來可氣人得緊。我有個相好的姑娘,此刻正在跟一個浮滑小子勾勾搭搭……”

他剛說到這裡,眾侍衛已是氣憤填膺,個個破口大罵:“他媽的,哪一個小子如此大膽,敢來動韋副總管的人?咱們立刻去把這小子殺了。”韋小寶道:“殺倒不必。你們隻須去打他一頓,給我出這一口惡氣,不過這小子是我朋友,卻也不可打得太過重了,尤其不可碰那們姑娘。”眾侍衛笑道:“這個自然理會得,韋副總管的相好姑娘,誰敢得罪了?”韋小寶道:“這二人向西去了。你們一動手,我假裝上來相救,將你們打跑。各位可得大大相讓,使得兄弟在心上人麵前出出風頭。”眾侍衛齊聲大笑,都道:“韋副總管分派的這樁差事,最有趣不過。”

多隆笑道:“大夥兒這就去乾,喂,個個須得小心在意,要是露了馬腳,韋副總管可不拿你們當好兄弟啦。”眾侍衛都笑道:“韋副總管的大事,大夥兒赴湯蹈火,豈敢退後?”一名侍衛道:“他媽的,這小子調戲韋副總管的相好,好比調戲我的親娘,老子還不跟他拚命?”眾人一齊大笑。韋小寶笑道:“輕聲些,彆讓旁人聽到了。”眾侍衛磨拳擦掌,嘻嘻哈哈的一擁而上。

韋小寶提了蔬菜,交給廚房,賞了他五錢銀子,吩咐整治精致素菜,這才慢慢的向西城行走,走出一裡多地,隻聽叱喝叫罵之聲大作,遠遠望見數十人手執兵刃打得甚是熱鬨,心想:“這小子倒也了得,居然以寡敵眾,抵擋得住。”緩緩走近,不禁吃了一驚,隻見眾待衛圍住了七八人狠鬥,對方背靠城牆,負隅而戰,卻是沐劍聲,吳立身一乾人。沐劍聲身旁有個年輕姑娘,手握雙刀,已打得頭發散亂,城頭攜手觀戰,正是阿珂和鄭克爽。韋小寶又好氣,又好笑,心道:“他媽的,打錯了人。定是他們先看了了沐公子,見他帶著個姑娘,不分青紅皂白,便即上前動手。”見多隆握一柄鬼頭刀,站在後麵督戰,當即走到他身邊,低聲道:“打錯了,是城頭上那兩個。”說了這話,立即走開。

多隆喝道:“不對,喂,相好的,原來欠債的不是你們。好,大夥兒都退下,放他們走罷!”眾侍衛一聽,紛紛退開。沐劍聲,吳立身等人少,本已不敵,先前隻道自己露了形跡,這些清兵是來捉拿的,幸虧他們退開,正是求之不得。吳立身一眼瞥見韋小寶,暗道:“暗愧,原來這次又是蒙韋恩公相救。否則殺了我不打緊,小公爺落入韃子手中,那可是萬死莫贖了。”其時不便和韋小寶相認,與沐劍聲等奔出城門,向北疾奔而去。

韋小寶走上城頭,問阿珂道:“師姊,他們為什麼打架?都是些什麼人?”阿珂小嘴一撇,說道:“誰知道呢?這些官兵是討債來的。”韋小寶道:“咱們回店去罷,彆讓師父又記掛。”阿珂道:“你先回去,我隨後就來。”剛說到這裡,眾侍衛已奔到城頭,一名侍衛指著鄭克爽,叫道:“是他,欠我銀子的是這小子。”韋小寶低聲道:“鄭公子,師姊,咱們快走。韃子官兵胡作非為,惹上了很是麻煩。”阿珂也有些害怕,道:“好,回去罷。”一名侍衛搶上前來,指著鄭克爽道:“前晚在河間府妓院裡玩花姑娘,你欠下我一萬兩銀子,快快還來。”鄭克爽怒道:“胡說八道,誰在妓院裡去啦,怎會欠了你銀子?”一名侍衛道:“還說不是呢?前天晚上,你膝頭坐了兩個粉頭,叫作什麼名字哪?”另一名侍衛道:“年紀大那個叫阿翠,小的那個叫紅寶。你左邊親一嘴,喝一口酒,右邊摸一摸人家臉蛋,又喝一口酒,好不風流快活,還想賴麼?”又一名侍衛道:“你摟著兩個粉頭,跟我們擲骰子,輸了二千兩銀子,要翻本,向我借了三千,向這位老兄借了二千,後來又向他借了一千五,向那位借了二千兩……”另一人道:“再向我借了一千五,一共是一萬兩白花花的銀子。”五人一齊伸手,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快快還來!”阿珂想起當日在妓院中見到韋小寶跟著眾妓胡鬨的情景,又想起前幾日在草堆之中,鄭公子在自己身上亂摸亂捏,看來這事多半不假,再一算日子,前晚正是“殺龜大會”的前夕,鄭公子深夜不歸,次日清晨卻見他滿臉酒意,說是什麼英雄豪傑邀他去喝酒,喝酒不假,請他的卻不是英雄豪傑,而是妓院中的下賤女子,想到此處,不由得珠淚盈盈欲滴。

眾侍衛截住鄭克爽的後路,將他團團圍住,後麵一人一伸手,抓住了他後頸。鄭克爽大怒,手肘後挺,重重撞在他胸口。那侍衛大叫一聲,痛得蹲下身去。餘人一擁而上,拳腳紛施,這些人單打獨鬥,都不是鄭克爽的對手,但七八人一齊動手,將他掀在地下。阿珂急叫:“有話好話,不可胡亂打人。”搶上前去相救。

多隆道:“喂,大姑娘,這事跟你不相乾,可彆趕這淌混水。”阿珂急道:“讓開!”伸手向他肩頭推去。多隆是大內高手,武功了得,左手輕輕一揮,震得她向後跌開數步。那邊眾侍衛向鄭克爽拳打腳踢,劈劈拍拍的一住打他耳光。阿珂急攻數招,卻被多隆笑吟吟的逼得鄭克爽越來越遠。多隆笑道:“大姑娘,這個花花公子吃喝嫖賭,樣樣俱全,今天早晨還在向我借五千兩銀子,說是娶那兩個粉頭回家去做小老婆,你何必回護於他?”阿珂退開幾步,急叫:“你們彆打,有話……有話慢慢的說。”一名侍衛笑道:“你叫他還了我們銀子,自然不會打他。”說著又在鄭克爽麵門砰的一拳,他鼻孔中登時鮮血長流。一名侍衛拔出刀來,叫道:“割下他兩隻耳朵再說。”說著將單刀在空中虛劈兩刀。

阿珂拉住韋小寶的手,急得要哭了出來,道:“怎麼辦?怎麼辦?”韋小寶道:“一萬兩銀子我倒有,隻是送給他還賭帳嫖帳,可不大願意。”阿珂道:“他們要割他耳朵了,你就……你就借給我罷。”韋小寶道:“師姊要錯,彆說一萬兩,就十萬兩也借了,不過日後你是我妻子,我筆帳不能算。你叫鄭公子向我借。”阿珂頓足道:“唉,你這人真是。”叫道:“喂,你們彆打,還你們錢就是。”眾侍衛打得夠了,便即住手,但仍是按住鄭克爽不放。阿珂叫道:“鄭公子,我師弟有銀子,你向他借來還債罷。”鄭克爽氣得幾欲暈去,但見鋼刀在臉前晃來晃去,怕他們真的割了自己耳朵,心下也真害怕,眼望韋小寶,露出祈求之色。阿珂拉拉韋小寶的袖子,低聲道:“就借給他罷。”

一名侍衛冷笑道:“一萬兩銀子不是小數目,沒中沒保,怎能輕易借了給人?這小子最愛賴偵債,大夥兒可不是上了他當嗎?”另一人道:“除非這姑娘做中保,這小子倘若賴帳不還,就著落在這位姑娘身上償還。”那高舉鋼刀的侍衛大聲道:“人家大姑娘跟這臭小子沒親沒故,乾麼要幫他作保?如果一萬兩銀子還不出,除了拿身子償還,嫁給這位小財主之外,還有什麼法子?”眾侍衛哄笑道:“對了,這主意十分高明。”韋小寶低聲道:“師姊,不成,你聽他們的話,那不是太委屈你了麼?”

拍的一聲響,一名侍衛又重重的打了鄭克爽一個耳光。他手腳全被拉住,絕無抗拒之力。一名侍衛喝道:“狠狠的打,打死了他,這一萬兩銀子,就算掉在水裡。這叫做眼不見,心不煩。”劈劈拍拍,又打了起來。鄭克爽叫道:“彆打!彆打!韋兄弟,你手邊如有銀子,就請借給我一萬兩,我……我保證一定歸還。”韋小寶斜眼瞧著阿珂,道:“師姊,你說借不借?”

阿珂淚水在眼眶中滾來滾去,哽咽道:“借……借好了!”一名侍衛在旁湊趣,大聲道:“大姑娘作的中保,日後大姑娘嫁小財主,這臭小子倒是媒人。”韋小寶從懷中摸出一疊銀票來,檢了一萬兩,便要去交換鄭克爽,一轉念間,交給了阿珂。阿珂接了,說道:“銀子有了,你們放開他啊。”眾侍衛均想,先前韋副總管說好是由他出手救人,現下變成了使銀子救人,不知是否合他心意,當下仍然抓住鄭克爽不放。

韋小寶道:“這一萬兩銀子,你們拿去分了罷,他媽的,總算是大夥兒辛苦一場。你們這些混賬王八蛋,快快給我放人!”眾侍一聽大喜,韋小寶言中意思,顯然是將一萬兩銀子賞給他們了,當下放開了鄭克爽。阿珂伸手將他扶起,將銀票交給他。鄭克爽怒極,隨手接過,看也不看,便交給身旁的一名侍衛。韋小寶罵道:“他們這批王八蛋,韃子官兵,將我朋友打成這個樣子,老子不和你們乾休。”阿珂生怕多起糾紛,忙道:“彆罵了,咱們回去。”韋小寶道:“這件可想想也教人生氣,欠債還錢,那已經還了。鄭公子這一頓打,可不是白挨了嗎?”

多隆哈哈大笑,說道:“這小子窮星剛脫,色心又起,他媽的,你老是挨著人家大姑娘乾麼?”一伸手,抓住鄭克爽的後頸,提起他身子,在空中轉了兩個圈子,喝道:“我把你拋一城牆去,瞧你是死是活!”鄭克爽和阿珂齊聲大叫。多隆將鄭克爽重重在地下一頓,喝道:“以後你給我離得這位姑娘遠遠的,人家好好的姑娘,跟你這狂嫖濫賭,偷雞摸狗的小子在一起,沒的壞了名頭。我跟你說,以後我再見到你纏在這姑娘身旁,老子非扭斷你的狗頭不可。”說著左手握住他辮根。右手將他辮子在手掌繞了兩轉,深深吸了一口氣,胸口登時鼓了起來,手臂手背上肌肉凸起,一聲猛喝,雙臂用力向外一分,拍的一聲響,辮子從中斷絕。眾侍衛見他如此神力,登時采聲雷動。多隆膂力本強,又練了一身外家硬功。雙膀實有千斤之力。幸好他左手握住了辮根,否則,鄭克爽這根辮子是假的,輕輕一拉,便揭露了他不遵朝令,有不臣之心的大罪。多隆拋下半截辮子,五根鼓槌兒般的大手指叉在鄭克爽頸中,跟著左手叉住他的後頸,雙手漸漸收緊,鄭克爽的臉漸漸脹紅,到後來連舌頭也伸出來,眼見便要窒息而死。十餘名侍衛各抽兵刃,團團圍在二人身周,不讓阿珂過來相救。

韋小寶叫道:“錢也還了,還想殺人嗎?”一衝而前,砰的一拳,打在一名侍衛小腹之上。那侍衛“啊”的一聲,一個筋鬥摔出,大叫大嚷,手足亂伸,說什麼也爬不起來。韋小寶雙拳一招“雙龍搶珠”,向多隆打去。多隆兩隻手正叉在鄭克爽頸中,難以招架,登時中拳。這招“雙龍搶珠”本是打向敵人太陽穴,但多隆身材高大,韋小寶卻生得矮小,兩個拳頭都打在他膂下。多隆假裝大怒,罵道:“死小鬼,老子叉死了你!”放開鄭克爽,和韋小寶鬥了起來。韋小寶使開海天富與澄觀處學來的武功,身法靈活,一招一式,倒也巧妙美觀。多隆出拳有風,儘往他身旁數寸之處打去,突然鬥得興發,飛腿猛踢,喀喇一聲,將韋小寶身旁一株棗樹踢斷了,眾侍衛大聲喝采。阿珂見多隆如此神威,生恐韋小寶給他打死了,叫道:“師弟,莫打了,咱們回去。”韋小寶大喜:“她關心起我來了,小娘皮倒也不是全沒良心。”多隆又是一腳,將地下一塊鬥在石頭踢得飛了起來,掉下城頭。韋小寶出招越來越快,拍的一掌,正中對方肚皮,多隆“啊啊”大叫,雙腿一彎,坐倒在地,叫道:“老子不服,再來打來!”一躍而起,雙臂直上直下的急打過來。韋小寶側身閃避,多隆一拳打上城牆,登時打下三塊大青磚來。塵土飛揚之中,韋小寶飛起右腳,腳尖還沒碰到他身子,多隆大叫一聲,從城牆上溜了下去,掉在城牆腳下,動也不動。韋小寶大吃一驚,生怕真的摔死了他,俯首下望。多隆抬頭一笑,霎了霎眼,搖手示意不妨,隨即伏倒。韋小寶這才放心。眾侍衛都驚惶不已,紛紛奔下城頭。韋小寶一拉阿珂,低聲道:“快走,快走!”三人一溜煙的奔回客店。

回到客店之中,九難見阿珂神色有異,氣喘不已,問道:“遇上了什麼事?”阿珂道:“有十多個韃子官兵跟鄭公子為難,幸虧……幸虧師弟打倒了官兵的頭腦。”九難道:“給我在客店裡安安靜靜的耽著,彆到處亂走,惹事生非。”阿珂低頭答應,過了一會,總是記掛著鄭克爽的傷勢,到他房中中看望,隻見眾伴當已給他敷上傷藥,已睡著了。韋小寶見她從鄭克爽房裡出來,又是有氣,又有些懊惱:“剛才怎不叫他們當真割下了這小子的耳朵?”又想:“這妞兒一心一意,總是記掛著這臭小子。我就算把這小子耳朵割了,眼睛戳瞎了,看來她還是把他當作心肝寶貝。”饒是他機警多知,遇上了這等男女情愛之事,卻也是一籌莫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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