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奇謀破敵將軍苦 兒戲降魔玉女□_書劍恩仇錄_线上阅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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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奇謀破敵將軍苦 兒戲降魔玉女□(2 / 2)

何是好,頓足道“你們愛怎樣就怎樣吧,我也管不得許多了。”香香公主睜大了一雙眼睛

望著父親,見他眼中全是紅絲,知他憂急,輕輕拉著他手。李沅芷對彆人全不理會,不斷詢

問餘魚同彆來情形。陳家洛對香香公主道“你姊姊的意中人來啦,他定能勸她轉來。”香

香公主喜道“真的麼!姊姊怎麼從來不跟我說。啊,姊姊壞死啦。”走到李沅芷麵前,細

細打量。木卓倫聽了一愕,也過來看。

李沅芷與木卓倫曾見過麵,忙作揖見禮,見到香香公主如此驚世絕俗的美貌,怔住了說

不出話來。香香公主微笑著對陳家洛道“你對這位大哥說,我們很是高興,請他和我們同

去找姊姊。”陳家洛這才和李沅芷行禮廝見,說道“李大哥怎麼也來啦?彆來可好?”李

沅芷紅了臉,隻是格格的笑,望著餘魚同,下巴微揚,示意要他說明。餘魚同道“總舵

主,她是我陸師叔的徒弟。”陳家洛道“我知道,我們見過幾次。”餘魚同笑道“她是

我師妹。”陳家洛驚問“怎麼?”餘魚同道“她出來愛穿男裝。”陳家洛細看李沅芷,

見她眉淡口小,嬌媚俊俏,哪裡有絲毫男子模樣?曾和她數次見麵,隻因有霍青桐的事耿耿

於懷,從來不願對她多看,這一下登時呆住,腦中空蕩蕩的甚麼也不能想,霎等時之間又是

千思萬慮,一齊湧到“原來這人是女子?我對霍青桐姑娘可全想岔了。她曾要我去問陸老

前輩,我總覺尷尬,問不出口。她這次出走,豈不是為了我?她妹子對我又如此情深愛重,

卻教我何以自處?”眾人見他突然失魂落魄的出神,都覺奇怪。

駱冰得知李沅芷是女子,過來拉住她手,很是親熱,見了她對餘魚同的神態,再回想在

天目山、孟津等地的情形,今日又是,風沙萬裡的跟到,她對餘魚同的心意自是不問可知,

心想餘魚同對自己一片癡心,現今有這樣一位美貌姑娘真誠見愛,大可解他過去一切無謂苦

惱,隻是見他神情落寞,並無欣慰之意,實在不妥,須得儘力設法撮合這段姻緣才是。李沅

芷問道“霍青桐姊姊呢?我有一件要緊事對她說。”駱冰道“霍青桐妹妹不知去了哪

裡,我們正在找她。”李沅芷道“她獨個兒走的麼?”駱冰道“是啊,而且她身上還有

病呢。”李沅芷急道“她朝哪個方向走的?”駱冰道“本來是向東北走的,後來有沒轉

道,就不知道了。”李沅芷連連頓足,說道“糟啦,糟啦!”眾人見她十分焦急,忙問原

因。李沅芷道“關東三魔要找翠羽黃衫報仇,你們是知道的了。這三人一路上給我作弄了

個夠。他們正跟在我後麵。現下霍青桐姊姊向東北去,隻怕剛好撞上。”原來李沅芷在孟津

寶相寺中見餘魚同出家做了和尚,悲從中來,掩麵痛哭。餘魚同竟然硬起心腸,寫了一封信

留給陳家洛等人,對她不理不睬,飄然出寺。李沅芷哭了一場,收淚追出時,餘魚同已不知

去向。她追到孟津城內,在各處寺院和客店探尋。哪知意中人沒尋著,卻又見到了滕一雷、

顧金標、哈合台三人。他們從寶相寺出來,在一家僻靜客店休息。李沅芷偷聽他們談話,知

道要去回部找翠羽黃衫報仇。她惱恨三人欺逼餘魚同,於是去買了一大包巴豆,回到客店,

煎成濃濃一大碗汁水,盛在酒瓶裡,混入滕一雷等住的客店,等到他們上街閒逛,進房去將

巴豆汁倒入桌上的大茶壺裡。關東三魔回店,口渴了倒茶便喝,雖覺有點異味,也隻道茶葉

粗劣,不以為意。到了夜半,三人都腹痛起來,這個去了茅房回來,那個又去。三人川流不

息,瀉了一夜肚子。第二天早晨肚瀉仍未止歇,三人精疲力儘,委頓不堪,本來要上路的,

卻也走不動了。滕一雷把酒店老板找來大罵,說店裡東西不乾淨,吃壞了肚子。客店老板見

三人凶得厲害,隻得連連陪笑,請了醫生來診脈。那醫生怎想得到他們遇上暗算,隻道是受

了風寒,開了一張驅寒暖腹的方子。客店老板掏錢出來抓藥,叫店小二生了炭爐煎熬。

李沅芷從客店後門溜進去偷看,見三魔走馬燈般的上茅房,心下大樂,又見店夥煎藥,

乘他走開時,揭開藥罐,又放了一大把巴豆在內。滕一雷等吃了藥,滿擬轉好,那知腹瀉更

是厲害。李沅芷一不做二不休,半夜裡跳進藥材鋪,在幾十隻抽俠錈課兌┳チ艘淮,不管

它是熟地大黃、當歸貝母,還是毛莨狼毒、紅花黃芹,一古腦兒的都去放入了藥罐。次日店

夥生起了炭爐再煎,濃濃的三碗藥端了上去。關東三魔一口喝下,數十味藥在肚子裡胡鬨起

來,那還了得,登時把生龍活虎般的三條大漢折騰得不成樣子。好在他們武功精湛,身子強

壯,三條性命才剩下了一條半,每人各送半條。陳家洛騎了白馬向西急趕之時,怎想得到關

東三魔還在孟津城中大瀉肚子。滕一雷知道必有蹊蹺,隻當是錯住了黑店,客店老板謀財害

命,於是囑咐兩人不再喝藥,過了一日,果然好些。顧金標拿起鋼叉,要出去殺儘掌櫃店

夥。滕一雷一把拉住,說道“老二,且慢。再養一日。等力氣長了再乾,說不定店裡有好

手,眼下廝殺起來怕要吃虧。”顧金標這才忍住氣。到得傍晚,店夥送進一封信來,信封上

寫著“關東三魔收啟。”滕一雷一驚,忙問“誰送來的?”店夥道“一個泥腿小廝送

來的,說是交給店裡鬨肚子的三位爺們。”滕一雷打開一看,隻氣得暴跳如雷。顧金標與哈

合台接過來,見紙上寫道“翠羽黃衫,女中英豪,豈能怕你,三個草包。略施小懲,巴豆

吃飽。如不速返,決不輕饒。”字體娟秀,滕一雷看得出確是女子手筆。顧金標把字條扯得

粉碎,說道“我們正要去找她,這賤人竟在這裡,那再好不過。”三人不敢再在這客店居

住,當即搬到另一處,將養了兩日,這才複原。在孟津四處尋訪,卻哪裡有翠羽黃衫的蹤

跡?

這時李沅芷已在黃河幫中查知衛春華趕到、紅花會眾人已邀了餘魚同齊赴回部。她心上

人既走,也就不再去理會三魔,便即跟著西去。三魔找不到霍青桐,料想她必定返歸回部,

便向西追蹤,在甘肅境內又撞見了李沅芷。滕一雷見她身形依稀有些相熟,一怔之下,待細

看時,她早已躲過。次晨關東三魔用過早飯,正要上道,忽然外麵進來了十多人,有的肩

挑,有的扛抬,都說滕爺要的東西送來了。滕一雷見送來的是大批雞鴨蔬菜、雞蛋鴨蛋,還

有殺翻了的一頭牛與一口豬,喝問“這些東西乾甚麼?”抬豬捉雞的人道“這裡一位姓

滕的客官叫我們送來的。”店夥道“就是這位客官姓滕。”送物之人紛紛放下物事,伸手

要錢。顧金標怒道“誰要這許多東西來著?”正吵嚷間,忽然外麵一陣喧嘩,抬進了三口

棺材來,還有一名仵作,帶了紙筋石灰等收殮屍體之物,問道“過世的人在哪裡?”掌櫃

的出來,大罵“你見了鬼啦,抬棺材來乾麼?”仵作道“店裡不是死了人嗎?”掌櫃劈

麵一記巴掌打去。仵作一躲,說道“這裡不是明明死了三個人?一個姓滕,一個姓顧,還

有一個蒙古人姓哈。”顧金標怒火上衝,搶上去一掌。那仵作一交摔倒,吐出滿口鮮血,還

帶出了三枚大牙。忽然鼓樂吹打,奏起喪樂,一個小廝捧了一副挽聯進來。滕一雷雖然滿懷

怒氣,卻已知是敵人搗鬼,展開挽聯,見上聯寫道“草包三隻歸陰世”,下聯是“關東六

魔聚黃泉”,上聯小字寫道“一雷、金標、合台三兄千古”,下聯寫道“盟弟焦文期、

閻世魁、閻世章敬挽”,一塊橫額題著四字“攜手九原”。字跡便是先前寫信女子的手

筆。

哈合台把挽聯扯得粉碎,抓住那小廝胸口,喝問“誰叫你送來的?”那小廝顫聲道

“是……是一位公子爺,給了我一百文錢,說有三個朋友死……死在這裡,要我送來。”哈

合台知他是受人之愚,把他一摔,那小廝仰天直摜出去,放聲大哭。滕一雷再問送物、送棺

材、奏樂的各人,都說是一位公子爺差他們來的。滕一雷抄起銅人,說道“快追!”三人

闖出店去,四下搜索,哪裡有甚麼公子爺的蹤影?滕一雷道“快向前追,抓住那丫頭把她

細細剮了。”他們仍道是霍青桐搗鬼,怒不可遏,拚命趕路。這天到了涼州,在客店歇下,

到得半夜,後院忽然起火,三人跳起來察看。滕一雷見燒去的隻是一堆柴草,一怔之下,猛

然醒悟,說道“老二、老四,快回房。”趕回房內,果然三個包裹已經不見,炕上卻放著

三串燒給死人的紙錢。滕一雷躍上屋頂,不見人影。顧金標拍案大罵“有種的就光明正大

見個輸贏,這般偷雞摸狗,算甚麼好漢?”滕一雷道“這一來,明天房飯錢也付不

出啦!”顧金標怒道“得快想法兒除了這賤貨,否則給她纏個沒了沒完。”滕一雷道

“不錯,老二、老四,你們想怎麼辦?”

這三人武藝雖好,頭腦卻不靈便,想了半天,隻想出一條計策,那就是晚上睡覺大家不

脫衣服,輪流守夜,一見敵蹤,立即跳出去廝殺。滕一雷明知這辦法並不高明,可是三個臭

皮匠無論如何變不成一個諸葛亮,也隻索罷了。哈合台道“房飯錢怎麼辦?現下出去弄點

呢,還是明兒一早撤腿就跑?”顧金標道“反正以後還得用,我出去拿些吧。”他飛身上

屋,四下一望,看準了一家最高大的樓房,跳了進去,心想不論偷搶,弄到幾百兩銀子好走

路。見一間房裡有燈光透出,伏身察看,忽然身後拍喇喇一聲響亮,一疊瓦片拋在地下跌得

粉碎,有人大叫“捉飛賊啊,捉飛賊啊!”叫聲嬌嫩,卻是女音。顧金標嚇了一跳,但自

恃武藝高強,並不理會,跳進房去,隻見幾個傭仆正在賭錢,桌上放了幾百文銅錢,見他進

來,嚇得齊聲大叫。

顧金標暗叫“晦氣!”正想退出,外麵梆子急敲,火把明亮,十多人持刀拿棍趕來,

忙破窗而出,躍上屋頂,隻聽得颼的一聲,腦後生風,他回手一叉,把擲來的一塊石子砸

飛,一縱身間,已搶到投擲石子之處,人剛撲到,迎麵一劍刺來。微光下見那人身穿黑衣,

身手矯健,顧金標連日受氣,始終找不到敵人,這時那裡再肯放過,刷刷刷三叉,儘往敵人

要害刺去。那人正是李沅芷,見顧金標出叉迅捷,拆了數招,虛晃一劍,回身就走。顧金標

持叉趕去,見那人回手一揚,一陣細小暗器嗤嗤之聲,破空而至,他在孟津郊外吃過苦頭,

知道金針厲害,當即一個筋鬥翻下屋頂。下麵眾人吆喝擁上,顧金標鋼叉揮動,眾人刀棍紛

紛脫手。他再上屋頂追尋時,敵人早已不知去向。

顧金標回歸客店,氣憤憤的說了經過。哈合台連連歎氣,道“早知道我就和你同去,

兩個人總截得住他。”滕一雷道“還說甚麼?這就走吧,彆等天明付不出房飯錢,麵子上

太也過不去。”剛結束定當,忽然有人拍門,三人相望了一眼,各持兵刃在手。哈合台去開

門,進來的卻是店中掌櫃。他手中拿了燭台,說道“小店本錢微薄,請客官們結了房飯錢

再走。”原來他在夢中給人推醒,告訴他這三人沒錢付賬,就要溜之大吉。他披衣坐起,推

醒他的人已不知去向,忙來拍門,果見滕一雷等要走。顧金標發了橫,說道“老子沒錢使

啦。櫃上先借一百兩銀子再說!”鋼叉當啷啷一抖,迫著掌櫃的去拿銀子。掌櫃苦著臉轉身

出去,忽然外麵喊聲大作,一群人大叫“彆讓飛賊跑了!”三魔從大門中望出去,隻見店

外燈籠火把齊明,人聲喧嘩,總有百十來人,一疊聲的大叫“捉飛賊啊!捉飛賊。”滕一

雷銅人一擺,叫道“上屋!”顧金標扭斷了櫃台上的鎖,抓了一把碎銀子放在袋裡,三人

上屋而去。

關東三魔心想掌櫃半夜裡來要賬,這許多人來捕拿,一定也是霍青桐搗的鬼。顧金標和

李沅芷當麵交過手,見他是個漢人少年,不是回族女子,隻道敵人另有幫手,不敢托大,三

人每晚真的輪流守夜。口中汙言穢語,自不知罵了多少臟話。這天快到嘉峪關,滕一雷道

“此去是敵人的地界,可要加意小心。”後半夜是哈合台輪值,正有些迷迷糊糊,忽聽屋子

後麵兩塊小石投在地上,知道夜行人“投石問路”探聽動靜,忙悄悄推開窗子,掩到後麵去

想生擒敵人。等了好一陣,始終不見有人跳下房來,前麵顧金標卻大叫起來。哈合台一驚

“糟啦,又中了調虎離山之計。”忙奔回去,隻見滕顧兩人手中拿了燭台,逃出房外,十分

狼狽。哈合台拿燭台往窗口一照,吃了一驚,隻見屋裡地上、炕上、桌上都是青蛇與癩蝦

蟆,到處亂蹦亂跳,窗口有兩個竹簍,顯是敵人用來裝青蛇、蝦蟆的。滕一雷罵道“也真

難為這臭丫頭,捉了這許多醜家夥來。”他們又怎知道,李沅芷因餘魚同對她無情,心中萬

分氣苦,這事用強不行,軟求也不行,滿腔怨怒,無處出氣,一路上儘想出諸般刁鑽古怪的

門道來和他們為難。這些青蛇與蝦蟆是她花了錢叫頑童捉的。雖是兒戲胡鬨,卻也令三魔頭

痛萬分。他們做夢也想不到,所以受到這種種困擾,竟是因那醜臉秀才不肯愛這位提督小姐

而致。

幾次三番的一鬨,關東三魔晚上不敢再住客店,儘往古廟農家借宿。李沅芷知道自己武

功與他們相差太遠,也不敢明目張膽的招惹,希奇古怪的惡作劇卻仍是層出不窮。她一個嬌

滴滴的姑娘萬裡獨行,黃沙侵體,相思磨心,若不拿三魔來出氣泄憤,隻怕途中早就病倒

了。就這樣,四人前前後後的來到回疆。眾人聽李沅芷咭咭咯咯的說來,又是好笑,又是吃

驚,都為霍青桐擔心。陳家洛道“事不宜遲,我馬上尋她去。”徐天宏道““關東三魔

不可輕敵,得多去幾人。總舵主兩位先去。李姑娘和他們最熟,第二撥接應,唔,一個人去

太危險,請十四弟同去。我們夫妻第三撥接應。四哥四嫂和其餘各位在這裡守著張召重。”

陳家洛道“好!”駱冰把白馬牽過來讓他乘坐。香香公主騎了紅馬奔來,道“走吧!”

兩人並轡而去。不久餘魚同與李沅芷、徐天宏和周綺兩撥,先後離了大營,向東北方追去。

當日午後,文泰來等正和木卓倫在帳中閒話,回兵來報,和爾大被人救去,看守他的四名戰

士都被人殺了。木卓倫吃一驚,和文泰來等同去察看,見三名回兵中劍而死,另一名胸口插

著一柄匕首,柄上縛著一張白紙,上寫“張召重拜上紅花會眾位英雄”十二字。文泰來一

股怒氣從心中直冒上來,將字條揉成一團,力透掌心。衛春華要討來看,文泰來攤開手掌,

字條已成片片碎紙,隨風如蝴蝶般飄出帳外。木卓倫心下驚佩“上次與他們無塵道長交了

手,隻道天下英雄儘於此矣,哪知這位文四爺卻也如此了得。”文泰來對木卓倫道“木老

英雄,你在這裡圍困清兵,我們去追張召重那奸賊。”木卓倫點頭稱是。文泰來率領衛春

華、章進、駱冰、心硯四人,在大漠中辨認馬蹄足跡,連夜追蹤。霍青桐大勝之後,心中反

覺說不出的寂寞淒涼。那天晚上在帳中思潮起伏,聽帳外回人彈著東不拉,唱著纏綿的情

歌,更增惆悵,想起父親對自己懷疑,意中人又愛上自己妹子,妹子是己所深愛,決不願和

她爭奪情郎,柔腸百轉之下,悄悄起身,留了一信給父親,帶了兵刃和師父所賜的兩頭巨

鷹,上馬向東北而行,心想“還是去跟著師父,隨二老在大漠中四處飄泊。這個身子,就

在茫茫黃沙中埋葬了吧。”她病勢不輕,仗著從小練武,根基堅實,勉強支撐。在大漠中行

了十多日,離天山雙鷹所居的玉旺昆還有四五日路程,已是疲累不堪,當晚見一個沙丘旁生

著些乾枯了的鐵草,便讓坐騎咬嚼,張開了小帳篷過夜。

睡到半夜,忽聽遠處有馬蹄之聲,三乘馬從東而來,走到沙丘之旁,坐騎去吃乾草,不

肯走了,三人便下馬休息。他們隔著沙丘沒瞧見霍青桐的帳篷,三人說起話來。霍青桐聽他

們說的是漢語,當時迷迷糊糊的也不在意,忽聽一人罵道“這翠羽黃衫害得咱們好苦!”

霍青桐心中一震,忙用心傾聽,又聽另一人怒罵“這賊婆娘,老子抓到她不抽她的筋、剝

她的皮,老子十八代祖宗都不姓顧。”原來這三人就是關東三魔,他們追入大漠,聽說回人

在西與清軍交兵,便向西趕來。三人不敢向回人問路,在沙漠中兜了個大圈子,比李沅芷落

後了十多日,這晚說也湊巧,隻因雙方坐騎都要吃草,竟和霍青桐隻隔一個小小沙丘。當日

陳家洛趕來報信,連日軍務恍惚,霍青桐又故意避開,因此關東三魔尋仇之事沒機會提及。

陳家洛眼見她在大軍環衛之中,區區三魔,又何足懼?也不急於述說。霍青桐聽這三人竟是

衝著自己而來,隻道是兆惠手下的殘兵敗將,再聽下去,卻又不對。隻聽一人道“閻六弟

這樣好的功夫,我就不信一個娘們能害死他,這婆娘定是使用詭計。”另一人道“那還用

說?所以我說老二老四,這次可千萬彆莽撞。這裡回人成千成萬,咱們隻能暗算,決不能跟

她明鬥。”霍青桐這才恍然,原來是關東六魔一派的人到了。大漠上一望數十裡,自己又在

病中,無論如何躲不開,隻有見機行事,用計脫身。又聽一人道“皮囊裡的水越來越少

啦,此去也不知還要再走幾日才找得到水,打明兒起大家再要少喝。”說著便在沙丘旁睡

倒。霍青桐心想“我不如自己迎上去,想法兒領他們去見師父。”次日清晨,關東三魔睜

開眼,見了霍青桐的小帳篷,略感訝異。霍青桐這時已脫去黃衫,帽上的翠羽也拔了下來,

把長劍衣服等包在包中,空手走出帳來。滕一雷見她一個單身女子,說道“姑娘,你有水

嗎?分一點給我們。”說著拿出一錠銀子。霍青桐搖搖頭,示意不懂他的漢語。哈合台用蒙

古話說了一遍。霍青桐部下有蒙古兵,天山北路蒙回雜處,她也會蒙古話,當下用蒙語答

道“我的水不能分,翠羽黃衫派我送一封要緊的信,現今趕去回報,坐騎喝少了水跑不

快。”一麵說,一麵收拾帳篷上馬。

哈合台搶上前去,拉住她坐騎轡頭,問道“翠羽黃衫在哪裡?”霍青桐道“你們問

她乾麼?”哈合台道“我們是她朋友,有要緊事找她。”霍青桐嘴一扁道“當麵扯謊!

翠羽黃衫在玉旺昆,你們卻向西南去,彆騙人啦!”一抖韁繩要走。哈合台拉住轡頭不放,

說道“我們不識路,你帶我們走吧!”對滕顧二人道“她是到那賊婆娘那裡去的。”關

東三魔見她一臉病容,委頓不堪,說話時不住喘氣,眼看隨時就會倒斃,沒半分像是身有武

功,自是毫不懷疑,欺她不懂漢語,一路大聲商量,決定將到玉旺昆時先把她殺了,然後去

找翠羽黃衫。顧金標見她雖然容色憔悴,但風致楚楚,秀麗無倫,不覺起了色心。

霍青桐見他不住用眼瞟來,色迷迷的不懷好意,心想他們雖然不認得自己,但到玉旺昆

尚有四五天路程,這數日中跟這三個魔頭同行同宿,太過危險,於是撕下身上一塊花布,縛

在一頭巨鷹腳上,拿出一塊羊肉來喂鷹吃了,把鷹往空中一丟,那鷹振翼飛入空際。滕一雷

起了疑心,問道“你乾甚麼?”霍青桐搖搖頭。哈合台用蒙古話詢問。

霍青桐道“從這裡去,今後七八天的路程都沒水泉。你們水帶得這麼少,怎麼夠喝?

把鷹放了,讓它們自己去找水喝。”說著又把另一頭鷹放了。哈合台道“兩頭鷹又喝得了

多少水?”霍青桐道“渴起上來,一點水也能救命。再過幾天你們便知道啦。”她怕他們

下手加害,故意把道路說得長些。哈合台喃喃咒罵“在我們蒙古,就算在沙漠中,那有接

連七八天的路程上找不到水的。真是鬼地方!”

晚間在沙漠上過夜,霍青桐在火堆旁見顧金標的眼光不住溜來,暗暗吃驚,走進小帳篷

後,拔劍在手,斜倚在帳門口,不敢就睡,等到二更時分,果然聽到有腳步聲輕輕走近。她

心中劇跳,額頭冷汗直冒,心想“數萬清兵都滅了,可彆在這三人手中遭到報應。”忽覺

身上一寒,一陣冷風從帳外吹進,原來帳門的布帶已被顧金標扭斷,走進帳來。他怕霍青桐

叫喊起來,給老大、老四聽到不雅,上來就想按住她嘴,哪知卻按了個空,毯子中竟沒有

人,再伸手到一旁去摸,脖子上一涼,一件鋒利的兵刃抵住了項頸。霍青桐用漢語低聲道

“你動一動,我就刺!”顧金標空有一身武藝,要害給人製住,哪敢動彈?霍青桐道“伏

在地下!”顧金標依言伏下。霍青桐劍尖抵住他的背心,坐在地上。兩人僵持不動。霍青桐

心想“如殺了這壞蛋,那兩人不肯甘休,隻好挨到師父來救再說。”

等了一個更次,滕一雷半夜醒來,發覺顧金標不見了,跳了起來,叫道“老二,老

二!”霍青桐低喝“快答應,說在這裡。”顧金標無奈,隻得叫道“老大,我在這裡

啊!”滕一雷笑罵“這風流的賊脾氣總是不改,你倒會享福。”第二天清晨,霍青桐直挨

到滕一雷和哈合台在帳外不住催促,才放顧金標出去。哈合台怨道“老二,咱們是來報

仇,可不是來胡鬨。”顧金標恨得牙癢癢地,有苦不敢說,如把這件倒黴事說出來,那可是

終身之羞,決意今晚定要遂了心願,到得地頭再把她一叉戳死。

到得半夜,顧金標右手握虎叉,左手拿火折,闖進帳篷,心想就算這女子會武,三招兩

式,還不手到擒來,火光下見她縮在帳篷角裡,心中大喜,撲了上去,突覺腳上一緊,暗叫

不好,待要反躍出帳,雙腳已被地下繩圈套住。他彎腰想去奪繩,被霍青桐用力一拉,站立

不穩,仰天跌倒,隻聽她低聲喝道“彆動!”長劍劍尖已點在小腹之上。霍青桐心想

“像昨晚那樣再僵持一夜,我可支持不住了。但又不能隻斃他一人,必須三賊一齊廢了!”

低聲道“叫你那老大進來!”顧金標慣走江湖,知她用意,默不作聲。霍青桐手上加勁,

劍尖透進衣裡,劃破了一層皮。顧金標知道小腹中劍最為受罪,好是好不了,可是一時又不

得便死,不敢再強,低聲道“他不肯來的。”霍青桐低喝“好,那就戳死了你再說!”

手上又略加勁。顧金標隻得叫道“老大,你來,快來啊!”霍青桐道“你笑!”顧金標

皺著眉頭,哈哈的乾笑幾聲。霍青桐道“笑得快活些!”顧金標肚裡咒罵“你奶奶雄,

還快活得出?”可是劍尖已經嵌在肉裡,隻得放大聲音勉強一陣傻笑,中夜聽來,直如梟

鳴。

滕一雷和哈合台早給吵醒。滕一雷罵道“老二彆快活啦,養點氣力吧。”霍青桐見他

不來,低聲道“叫老四來!”顧金標又叫了幾聲。哈合台雖做盜賊生涯,卻不欺辱婦孺,

對顧金標的行徑本已十分不滿,隻因他是盟兄,不好怎麼說他,這時隻裝沒聽見。霍青桐暗

暗切齒“我如脫此難,不把這三個奸賊殺了,難解今日之羞。”右手持劍,左手把繩子在

顧金標身上繞來繞去,縛了個結實,這才放心,但倚在帳邊,不敢睡著。

挨到天明,見顧金標居然橫了心呼呼大睡,霍青桐揮馬鞭將他沒頭沒腦的抽了一頓,劍

尖對準他心口,喝道“哼一聲就宰了你!”顧金標滿臉是血,隻得苦撐。霍青桐心想

“這事雖已鬨穿,但如殺了他,大禍馬上臨頭,不如讓他多活一時,預計師父今日下午就可

來迎。”解去他身上繩索,推他出帳。滕一雷見他臉上血痕斑斑,大起疑心,說道“老

二,這婆娘是甚麼路數?可彆著了人家道兒。”顧金標心想,這女子雖在病中,仍有勁力將

自己拉倒,她身上帶劍,會說漢語,決非尋常回人姑娘,對滕一雷一霎眼睛,道“咱們擒

住她。”兩人慢慢向她走近。霍青桐見兩人舉止有異,突然奔向馬旁,長劍疾伸,刺穿了顧

金標與哈合台馬背上盛水的革囊,接著一劍,把滕一雷馬背上最大的水囊割下,搶在手中,

一躍上馬。滕一雷等三人一呆,見兩皮袋水流了一地,登時被黃沙吸乾。在大漠之中,這兩

袋水可比兩袋珠寶更加珍貴。三人又氣又急,各挺兵刃上來廝拚。霍青桐伏在馬背上不住咳

嗽,叫道“你們過來我又是一劍!”劍尖指住最後一隻水囊。關東三魔果然停步不動。霍

青桐咳了一陣,說道“我好意領你們去見翠羽黃衫,你們卻來欺侮我。這裡到有水的地方

還有六天路程,你們不放過我,我就刺破了水囊,大家在沙漠中乾死。”關東三魔麵麵相

覷,做聲不得,暗罵她這一招果然毒辣。滕一雷心想“暫且答應,等挨過了大沙漠再擺布

她。”便道“咱們不難為你,大家走吧。”霍青桐道“你們在前麵走!”於是三男在

前,一女在後,在大漠上行進。走到中午,烈日當空,四個人都唇焦舌乾。霍青桐隻覺眼前

金星直冒,腦中一陣陣發暈,心想“難道今日我畢命於此?”隻聽哈合台道“喂,給點

水喝!”他轉過身來,手中拿著一隻瓦碗。霍青桐打起精神,說道“把碗放在地下。”哈

合台依言把碗放在沙上。霍青桐又道“你們退開一百步。”顧金標有些遲疑。霍青桐道

“不退開就不給水。”顧金標喃喃咒罵。三人終於退開。霍青桐躍馬上前,拔去革囊上塞

子,在瓦碗裡注了大半碗水,催馬走開。三人奔上來,你一口我一口,把水喝得涓滴不剩。

四個人上馬又行,過了兩個多時辰,道旁忽然出現一叢青草。滕一雷眼睛一亮,大叫“前

麵必定有水!”霍青桐暗暗心驚,苦思對策,但頭痛欲裂,難以思索,正焦急間,突然長空

一聲鷹唳,黑影閃動,一頭巨鷹直撲下來。霍青桐大喜,伸出左臂,那鷹斂翼停在她肩頭,

見鷹腿上縛著一塊黑布,知道師父馬上就到,狂喜之下,眼前又是一陣發黑。滕一雷心知必

有古怪,手一揚,一枝袖箭向她右腕打來,滿擬打落她手中長劍,再來搶奪水囊。霍青桐揮

劍擊去袖箭,一提馬韁,向前飛馳。關東三魔大聲吆喝,隨後追來。馳出七八裡,霍青桐手

腳酸軟,再也支持不住,被馬一顛,跌了下來。三魔大喜,催馬過來。霍青桐掙紮著想爬起

上馬,隻是手腳酸軟,使不出力,人急智生,把水囊的皮帶子往巨鷹頭頸中一纏,將鷹向上

丟出,口中一聲呼哨。原來天山雙鷹性喜養鷹,把巨鷹從小捉來訓練,以為行獵傳訊之用,

他們夫婦所以得了這個名號,也與愛鷹有關。霍青桐這頭鷹是她師父訓練好了的,一聽呼

哨,就帶著水囊,振翅向天山雙鷹飛去。滕一雷見水囊被鷹帶起,一急非同小可,兜轉馬

頭,向鷹疾追。顧金標和哈合台均想“這丫頭反正逃不了,追回水囊要緊!”也縱馬狂

奔。顧金標手一翻,拿了一柄小叉便向巨鷹射去,隻聽皮鞭劈啪一聲響,手腕上一疼,小叉

射出去的準頭偏了,打在旁邊,卻是哈合台用馬鞭打了他一下。顧金標怒道“乾麼?”哈

合台道“這一叉要是打中了水囊,還有命嗎?”顧金標一想不錯,俯身馬鞍,向前急奔。

他是遼東馬賊,騎術最精,轉眼間已追在滕一雷之前。水囊中裝著大半袋水,份量不輕,那

鷹帶了後飛行不快,與三人始終是不即不離的相差那麼一程子路。

三人追出十多裡,急馳下馬力漸疲,眼見再也追不上了,突然間那鷹如長空墮石,俯衝

下去,前麵塵頭起處,兩騎馬疾馳而來。那鷹打了兩個旋子,落在其中一人肩頭。關東三魔

催馬上前,見兩人一個是禿頭的紅臉老頭,另一個是滿頭白發的老婦。那老頭厲聲喝道

“霍青桐呢?”三人一楞不答。那老頭解下巨鷹頸上水囊,將鷹往空中一拋,大聲呼哨,那

鷹一聲唳鳴,往來路飛去。兩個老人不再理睬三魔,跟在巨鷹之後追去。滕一雷知道他們隨

著巨鷹去救那回女,自恃武藝高強,也不把兩個老人放在心上,而且水囊已被他們拿去,非

奪回不可,手一擺,三人隨後趕來。那兩個老人正是天山雙鷹,十多裡路晃眼即到,見那鷹

直撲下去,霍青桐躺臥在地。關明梅飛身下馬搶近,霍青桐投身入懷哭了出來。關明梅見愛

徒落得這副樣子,十分駭異,忙問“誰欺侮你啦?”這時關東三魔也已趕到,霍青桐向三

人一指,暈了過去。關明梅厲聲喝道“老頭子還不動手?”左手抱著霍青桐,右手拔去水

囊塞子,慢慢倒水到她口裡。陳正德聽得妻子呼喝,知道三人是敵,兜轉馬頭,向三魔衝

去,奔到臨近,長臂探出,向哈合台胸口抓去。哈合台手腕翻轉,摔打擋開。陳正德手腕上

麻辣辣的一陣疼痛,心中一楞“這點子手下好快,勁道倒也不小。”不等兜轉馬頭,淩空

躍起,又向他抓去。哈合台左手擋開,右手反抓對方胸口。陳正德猛喝一聲,揮掌劈去,擊

在他手臂之上。哈合台全身一震,坐身不穩,跌下馬來。滕一雷與顧金標大驚,雙雙來救。

哈合台下馬時翻了個筋鬥,站在地下,一柄匕首已抽在手中,撲上前來。陳正德左掌在顧金

標麵前虛晃,右手已抓住他的叉頭往外一擰。顧金標隻覺虎口發麻,但他身手也極矯健,左

手兩柄小叉隨著飛出。陳正德一低頭,獵叉已被他奪了回去,心想“哪裡跑出來這三個野

種,武功如此了得,怪不得徒兒要吃虧。”鬥覺腦後風生,獨足銅人橫掃而來。陳正德轉身

搶攻,一矮身,雙掌直取滕一雷下盤。關東大魔銅人回轉,向他“玉枕穴”點到。陳正德一

驚,咦了一聲,跳開兩步,說道“你這家夥會打穴。”滕一雷道“不錯!”銅人晃動,

又點向他肩頭“雲門穴”。這銅人隻有獨足,手卻有一對,雙手過頂合攏,正是一把厲害的

閉穴撅。這銅人極為沉重,除點穴外又能橫掃直砸,比鋼鞭鐵錘尤為威猛。陳正德想武林中

的打穴器械,不論判官筆、閉穴撅,還是點穴鋼環,總是輕巧靈便,取其使用迅捷,認穴準

確,他居然能以這笨重武器打穴,自是勁敵,當下提起全副精神,點打劈擊,空手與三人拚

鬥。關明梅見霍青桐悠悠醒轉,這才放心,回頭一望,卻見丈夫已處於劣勢。陳正德長劍放

在馬背上不及取出,他躍起時那馬受驚,奔出十餘丈之外。他心傲好勝,不肯過去取劍,以

空手鬥這三名江湖好手,漸漸不敵。

關明梅長劍出手,加入戰團,一招“朔風狂嘯”,向滕一雷後心刺去,滕一雷回過銅人

一擋,關明梅不等劍招使老,早已變招,刷刷刷三劍,快如電閃。滕一雷沒到過西北,不知

“三分劍術”的招數,心中驚疑,暗想這瘦瘦小小的老太婆怎地劍法如此淩厲,隻得守緊門

戶,靜以待變。關明梅連刺八劍,一劍快似一劍,那是“三分劍術”中的絕招,稱為“穆王

八駿飲瑤池”,但見滕一雷雖然手忙腳亂,還是奮力擋住,也暗讚他了得。陳正德這邊勁敵

一去,立占上風,雙掌飛舞,招招不離敵人要害,倏地矮身,抓起顧金標射落在地的兩柄小

叉,兵器在手,更是如虎添翼,使開蛾眉刺招術,欺身直進,和哈合台快如閃電般拆了七八

招,嗤的一聲,哈合台左臂中叉,劃破了一條口子。顧金標見情勢不利,突向霍青桐奔去。

陳正德大驚,撇下哈合台,搶來攔阻。人未趕到,小叉已經脫手,筆直向他後心飛來。顧金

標左手一伸,想接住小叉,哪知自己這件兵刃一到敵人手中已大不相同,飛來的勁道大極,

雖然拿到了叉尾,卻沒能抓住,忙屈膝一蹲,小叉颼的一聲,從頭頂飛過,站起身來時,陳

正德已經趕到。哈合台忙奔過來相助,以二敵一,兀自抵擋不住,那邊滕一雷自顧不暇,難

以相救。霍青桐坐在地下,見師父師公逐漸得手,甚是喜慰。五人兵刃撞擊,愈打愈烈。忽

然遠處傳來長聲嚎叫,聲音甚是慘厲,叫聲中充滿著恐懼、饑餓和凶惡殘忍之意,似是百獸

齊吼,久久不息。霍青桐一躍而起,驚呼“師父,你聽!”雙鷹劇鬥正酣,聽到這嚎叫之

聲,不約而同的跳開數步,側耳靜聽。關東三魔正被逼得手忙腳亂,迭遇凶險,忽然一鬆,

隻顧喘氣,不敢上前追殺。隻聽叫聲漸響,同時遠處一片黑雲著地湧來,中間夾著隱隱鬱雷

之聲。天山雙鷹臉色大變,陳正德飛縱而出,牽過馬匹。關明梅把霍青桐抱起,躍上馬背。

陳正德拔起身子,站在馬背之上,叫道“你上來瞧瞧,哪裡可以躲避。”關明梅把霍青桐

在馬上放好,跳到了陳正德的馬上。陳正德雙手高舉過頂,關明梅在丈夫肩上一搭,縱身站

在他手掌之中。關東三魔見敵人已然勝定,突然住手不戰,在馬背上疊起羅漢來,不禁麵麵

相覷,愕然不解。顧金標罵道“兩個老家夥使妖法?”滕一雷見二老驚慌焦急,並非假

裝,知道必有古怪,但猜測不出,隻得凝神戒備。

關明梅極目四下了望,叫道“北麵好像有兩株大樹!”陳正德急道“不管是不是,

快去!”關明梅躍到霍青桐馬上。二老一提馬韁,也不再理會三魔,向北疾馳。

哈合台見他們匆忙中沒帶走水囊,俯身拾起。這時呼嚎之聲愈響,聽來驚心動魄。顧金

標突然叫道“是狼群……”說這話時已臉如死灰。三人急躍上馬,追隨雙鷹而去。

跑了一陣,隻聽得身後虎嘯狼嗥,奔騰之聲大作,回頭望時,煙塵中隻見無數虎豹、野

駱駝、黃羊、野馬疾奔逃命,後麵灰撲撲的一片,不知有幾千幾萬頭餓狼追趕而來。萬獸之

前卻有一人乘馬疾馳,那馬神駿之極,奔在虎豹之前數十丈處,似乎帶路一般。晃眼之間,

那乘馬已從身旁掠過。三魔見騎者一身灰衣,塵沙飛濺,灰衣幾已成為黃衣,那人似是個老

者,麵目卻看不清楚。那人回頭叫道“尋死嗎?快跑呀!”滕一雷的坐騎見到這許多野獸

追來,聲勢凶猛已極,嚇得腳都軟了,膝蓋一彎,把他拋在地下。

滕一雷急躍站起,十幾頭虎豹已從身旁奔過。群獸逃命要緊,哪裡還顧得傷人。滕一雷

暗叫“我命休矣!”張口狂呼。顧哈兩人聽見叫聲,忙回馬來救,隻見迎麵餓狼如潮水般

湧到。滕一雷手揮銅人護身,明知無用,但臨死還要掙紮,霎時間一頭巨狼露出雪白利齒,

奔到跟前。突然身旁馬蹄聲響,那灰衣老者縱馬過來,左手一伸,已拉住他後領,把他肥大

的身軀提了起來,向哈合台馬上擲去。滕一雷使出輕功,一個筋鬥,坐在哈合台身後。三人

兜轉馬頭,疾馳逃命。天山雙鷹帶著霍青桐狂奔,他們久處大漠,知道這狼群最是凶惡不

過,不論多厲害的猛獸,遇上了無一幸免。再跑一陣,前麵果然是兩株大樹,雙鷹暗叫

“慚愧!這次總算不致填於餓狼之腹了。”馳到臨近,陳正德一躍上樹,關明梅把霍青桐遞

上,陳正德接住,扶她坐上高處的樹枝。就這麼一耽擱,狼嗥聲又近了些。關明梅提起馬

鞭,在兩匹馬身上猛抽幾下,叫道“自己逃命去吧,可顧不得你們了!”兩馬急奔而去。

三人剛在樹上坐穩,狼群已然迫近,當先一人卻是那灰衣老者。關明梅大驚失色,叫

道“是他!”陳正德喝道“哼,果然是他。”側目斜視,見妻子一臉惶急,不禁心頭有

氣,說道“要是我遇險,隻怕你還沒這麼著急。”關明梅怒道“這當口還吃醋?快救

人!”右手攀住樹枝,身子掛下。陳正德哼了一聲,右手拉住她的左手,兩人蕩了起來。待

那灰衣老者坐騎馳到,陳正德直撲而下,左手攔腰把他抱住,提了起來。那老者出其不意,

身子臨空,坐騎卻筆直向前竄了出去,腳底下全是虎豹、黃羊之屬。他一個筋鬥翻到樹上站

住,見是天山雙鷹,不由得滿臉怒色。陳正德道“怎麼?袁兄也怕狼麼?”那老者怒道

“誰要你多事?”關明梅道“喂,你也彆太古怪,咱當家的救你,總沒救錯。”陳正德聽

妻子幫他,洋洋得意。那老者冷笑道“救我?你們壞了我的大事啦!”陳正德笑道“你給

餓狼嚇胡塗了,快息一息吧!”那老者怒道“我袁某豈怕這群畜生!”這灰衣老者就是陳

家洛的師父天池怪俠袁士霄。他幼時與關明梅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互生情愫,隻是他性子

古怪,兩人因小事爭執,一言不合,袁士霄竟遠走漠北,十多年沒回來,音訊全無。關明梅

隻道他永遠不歸,後來就嫁給了陳正德。不料婚後不久,袁士霄忽然回鄉。兩人黯然神傷,

不在話下。陳正德十分不快,幾次去尋袁士霄晦氣,但武功不及,若不是袁士霄看在關明梅

麵上相讓,他已吃大虧,一怒之下,便攜妻遠走回部。哪知袁士霄舊情難忘,也移居天山,

雖然素不造訪,但覺得與意中人相隔不遠,心中較安,也是一番癡情之意。陳正德見他跟

來,自然恚怒異常。關明梅為避嫌疑,儘量不與舊日情侶見麵,陳正德卻總是不免多心,加

之關明梅心中鬱悶,脾氣更加急躁,夫妻數十年來不斷齟齬。三人現今都已白發蒼蒼,然而

於這段糾纏不清的情緣,仍是無日不耿耿於懷。陳正德這次救了袁士霄,很是得意,心想你

一向占我上風,今後對我感不感恩?關明梅卻聽袁士霄說壞了他的大事,不解其意,問道

“怎地壞了你的大事?”袁士霄道“這群畜生近來越生越多,實是沙漠中一個大害。好幾

個回人聚居的部落,給狼群連人帶畜,吃了個精光。我布置了一個機關,引狼群去自投死

路,哪知卻要他來多事?”

陳正德知他所說是實,訕訕的很不好意思。袁士霄見關明梅神色歉然,安慰她道“陳

大哥和你也是好意,我謝謝你們就是。”陳正德道“你怎生布置的?”袁士霄忽然叫道

“救人要緊!”一躍下樹,墮入狼群。

這時關東三魔已被狼群趕上,三人背靠背的奮戰,兩匹坐騎早已給狼群撕成碎片。三人

雖用兵刃打死了十多頭狼,但群狼不斷猛撲。三人身上都已受了七八處傷,眼見難支,袁士

霄突然飛墮,雙掌起處,兩頭餓狼天靈蓋已被擊碎。他抓起哈合台往樹上拋去,叫道“接

著!”陳正德一把抓住。袁士霄如法炮製,把滕一雷和顧金標擲了上去,跟著兩掌打死兩頭

餓狼,抓住死狼項頸,猛揮開路,衝到樹下躍上。關東三魔死裡逃生,見他殺狼易於搏兔,

手法之快,勁力之重,生平從所未見,等他上樹,不住稱謝。

數百頭餓狼繞著大樹打轉爬搔,仰頭叫嗥。遠處數十頭虎豹已被狼群追上圍住,搏鬥易

於搏兔,手法之快,勁力之重,生平從所未見,等他上樹,不住稱謝。

數百頭餓狼繞著大樹打轉爬搔,仰頭叫嗥。遠處數十頭虎豹已被狼群追上圍住,搏鬥吼

叫之聲,充塞空際。群獸騰挪奔躍,撕打咬齧,慘烈異常。轉瞬之間,虎豹都被狼群嚼碎,

吃得乾乾淨淨。樹巔各人都是江湖豪客,但這般可怖的場麵也是首次看見,無不心驚。

陳正德接到關東三魔時,隨手在樹上一放,這時圓睜怪眼,瞪著三人。霍青桐道“師

公,這三個不是好人!”陳正德道“好,拿他們喂狼!”雙掌一錯,就要上前,但見樹下

群狼嚼食虎豹駝羊的慘狀,又有點不忍,就這麼一遲疑,滕一雷叫道“這邊來!”向旁邊

一株樹上躍了過去,顧、哈兩人也跟著縱去。關明梅向霍青桐道“青兒,怎樣?”她要看

霍青桐的主意,是不是要趕儘殺絕。霍青桐心腸一軟,說道“算了吧!”想起自己的煩

惱,長歎一聲,流下淚來。她隨即定神,朗聲向三魔道“我便是翠羽黃衫霍青桐,你們要

找我報仇,怎不過來?”滕一雷等三人聽說她便是霍青桐,又驚又悔,又是憤怒,卻又怎敢

過來?狼群來得快,去得也快,在樹下盤旋叫嗥了一陣,又追逐其餘野獸去了。關明梅命霍

青桐參見天池怪俠。袁士霄見她一臉病容,從衣囊中拿出兩粒朱紅色的藥丸,說道“給你

吧,這是雪參丸。”天山雙鷹素知雪參丸之名,乃是用珍奇藥材配製而成,真有起死回生之

功。關明梅道“快謝!”

霍青桐待要施禮,袁士霄已一躍下樹,疾奔而去,有如一條灰線,不一刻在滾滾黃塵中

變成了一個黑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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