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雕俠侶!
郭芙叫道“是我的小紅馬,是我的”叫聲未畢,紅馬已奔到麵前。郭芙縱身上
前。紅馬認得主人,不待她伸手拉韁,已鬥然站住,昂首嘶鳴。
郭芙看馬上乘者是個身穿黑衣的少女,昔日見過一麵,是曾與她並肩共鬥李莫愁的完顏
萍。隻見她頭發散亂,臉色蒼白,神情極是稂狽。郭芙道“完顏姊姊,你怎麼了?”完顏
萍伸手指著來路,道“快,快”突然身子搖晃,摔下馬來。郭芙驚叫一聲,
伸手扶起,向母親道“媽,她便是那個完顏姊姊。”說著向李莫愁瞪了一眼。
黃蓉心想“她騎了汗血寶馬奔來,天下無人再能追得上,本來已無危險。但她手指北
方,神情惶急,必是為旁人擔憂,咱們須得趕去救人。”叫女兒抱了完顏萍坐在馬上,說
道“這馬腳程太快,你千萬不可越過我頭!”郭芙問道“為什麼啊?”黃蓉道“前麵
有重大危險,怎麼這都想不道?”說著向李莫愁一招手,倆人縱馬向北。
奔出十餘裡,果然聽得山嶺彼方隱隱傳來兵刃相交之聲。黃蓉和李莫愁縱馬繞過山嶺,
隻見前麵空地上有五人正自惡鬥。其中二人是武氏兄弟,另外一男一女,年紀均輕,黃蓉並
不識得,四人聯手與一中年漢子相抗。雖然以四敵一,但兀自遮攔多,進攻少,武氏兄弟均
已負傷,隻那少年一柄長劍縱橫揮舞,抵檔了那中年漢子的大半招數。旁邊空地上躺著一
人,卻是武三通,不住口的吆喝叫嚷。
黃蓉見那漢子左手使柄金光閃閃的大刀,右手使柄又細又長的黑劍,招數奇幻,生平未
見,自己若不出手,武氏兄弟便要遭逢奇險,向李莫愁道“那兩個少年是我徒兒。”李莫
愁灑然一笑,心想“他們母親是我殺的,我豈不知?”見那中年漢子武功高得出奇,江湖
上卻從未聽說有這號人物,心下暗自驚異,微微一笑,道“下場罷!”拔出拂塵一拂,黃
蓉也已持竹棒在手。兩人左右齊上,李莫愁拂塵攻那人黑劍,黃蓉的竹棒便纏向他金刀。
這中年漢子正是絕情穀穀主公孫止,突見兩個中年美貌女子雙雙攻來,心中一震。隻聽
李莫愁叫道“一!”拂塵揮出一招,跟著又叫“二!”原來她與黃蓉暗中較上了勁,要
瞧是誰先將這漢子的兵刃打落脫手。但她一直叫到“十”字,公孫止仍是有攻有守。那少年
長劍刷刷連刺三劍,指向公孫止後心。這三劍勢狠力沉,公孫止鍰不出手來抵擋,向前縱躍
丈餘,脫出圈子,心知再鬥下去,定要吃虧,向黃蓉與李莫愁橫了一眼,暗道“那裡鑽出
這兩個厲害女將來了?偏又這般美貌!”刀劍互擊,嗡嗡作響,縱身再上。
黃蓉與李莫愁不敢輕敵,舉兵刃嚴守門戶,那公孫止在空中一個轉身,落地後幾下起
落,奔上了山蛉。黃蓉和李莫愁相視一笑,均想“此人武功既強,人又狡猾,自己若是落
單,隻怕不是他的敵手。”
武氏兄弟手按傷口,上前向師母磕頭,一站直身子,都怒目瞪視李莫愁。
黃蓉道“舊帳暫且不算,你們爹爹的傷不礙事麼?這兩位是誰?啊呦,不好!李姊姊
快跟我來!”不及上馬,飛身向來路急奔。李莫愁沒領會她的用意,但也隨後跟去,叫道
“怎麼了?”黃蓉道“芙兒,芙兒正好和這人撞上!”
兩人提氣急追,但公孫止腳程好快,便在這稍一耽擱之際,已相距裡許。
隻見郭芙雙手摟著完顏萍,兩人騎了小紅馬正緩步繞過山蛉。黃蓉遙遙望見,提氣高
叫“芙兒——小心!”叫聲未歇,公孫止快步搶近,縱身飛躍,已上了馬背,伸手將郭芙
製住,跟著拉韁要掉轉馬頭。黃蓉撮唇作哨。紅馬聽得主人召喚,便即奔來。
公孫止吃了一驚,心想“今日行事怎地如此不順,連一頭畜生也差繾不?”當下運勁
勒馬。這一勒力道不小,紅馬一聲長嘶,人立起來。公孫止強行將馬頭掉轉,要向南奔馳,
但紅馬翻蹄踢腿,竟一步步的倒退而行。黃蓉大喜,急奔近前。公孫止見紅馬倔強無比,黃
蓉與李莫愁轉眼便要追到,當即兵刃入鞘,右手挾了郭芙,左手挾了完顏萍,下馬奔行。黃
蓉和李莫愁都是一等一的輕功,不多時便已追近,相距不過數十不之遙。
公孫止轉過身來,笑道“我雙臂這般一使勁,這兩個花朵般的女孩兒還活不活?”黃
蓉說道“閣下是誰?我和你素不相識,何以擒我女兒?”公孫止笑道“這是你的女兒?
原來你是完顏夫人?”黃蓉指著郭芙道“這才是我的女兒!”公孫止向郭芙看了一眼,又
向黃蓉望了一眼,笑嘻嘻的道“嘖嘖嘖,很美,母女倆都很美,很美!”
黃蓉大怒,隻是女兒受他挾製,投鼠忌器,隻有先使個緩兵之計,再作道理,正待說
話,突然颼颼兩聲發自身後,兩枝長箭自左頰旁掠過,直向公孫止麵門射去。箭去勁急,破
空之聲極響。黃蓉聽得箭聲,險些喜極而呼,錯疑是丈夫到了。中原一般武林高手均少熟習
箭術,而蒙古武士箭法雖精,卻無渾厚內力,箭難及遠。這兩枝箭破空之聲如此響亮,除了
郭靖所發之外,她生平還未見過第二人有此功力。但比之郭靖畢竟相差尚遠,箭到半路,她
便知並非丈夫。
公孫止眼見箭到,張口咬住第一枝箭的箭頭,跟著偏頭一撥,以口中箭杆將第二枝箭撥
在地上。黃蓉心道“此箭若是靖哥哥所射,你張口欲咬,不在你咽喉上穿個窟窿才怪。”
心念方動,隻聽得颼颼之聲不絕,連珠箭發,一連九箭,一枝接著一枝,枝枝對準了公孫止
雙眉之間。這一來公孫止不由得手忙腳亂,忙放下二女,抽劍格擋。
黃蓉和李莫愁發足奔上,待要去救二女,隻見一團灰影著地滾去,抱住了郭芙向路旁一
滾,待要翻身站起,公孫止左手金刀尚未拔出,空掌向他頭頂擊落。
那人橫臥地上,翻掌上擋,砰的一聲,隻激得地下灰塵紛飛。公孫止叫道“好啊!”
第二掌加勁擊落。眼見那人難以抵擋,黃蓉打狗棒揮出,使個〖封〗字訣,已接過了這掌。
公孫止見敵人合圍,料知今日已討不了好去,哈哈一笑,倒退三步,轉身揚長而去。這一下
身法瀟灑,神態英武,黃蓉等倒也不敢追趕。
抱著郭芙那人站起身來,鬆臂放開。黃蓉見他腰掛長弓,身高膀闊,正是適才使劍的少
年,那十一枝連珠箭自然是他所發了。郭芙為公孫止所製,但並未受傷,說道“耶律大
哥,多謝你救我。說著臉上一紅,甚感嬌羞。
這時武修文和另一少女也已追到,隻武敦儒留在父親身邊照料。按理武修文該替各人引
見,但他滿腔怒火,狠狠地瞪著李莫愁,渾忘了身旁一切,黃蓉連叫他兩聲,竟沒聽見。李
莫愁卻早已站得遠遠的,負手觀賞風景,並不理睬眾人。
郭芙指著適才救她的少年,對黃蓉道“媽,這位是耶律齊耶律大哥。”指著那高身材
的少女道“這位是耶律燕耶律姊姊。”黃蓉讚道“兩位好俊的功夫!”耶律兄妹齊稱
“郭夫人誇獎!”上前行禮。
黃蓉道“瞧兩位武功是全真一派,但不知是全真七子中哪一位門下?”她見耶律齊武
功了得,少年子弟中除了楊過之外罕有其匹,料想不會是全真門下的第四代子弟。耶律燕
道“我的功夫是哥哥教的。”黃蓉點了點頭,眼望耶律齊。耶律齊頗感為難,說道“長
輩垂詢,原該據實稟告。隻是我師父囑咐晚輩,不可說出他老人家的名諱,請郭夫人見
諒。”
黃蓉一怔,心想“全真七子那裡來這個怪規矩了?這少年武功人才兩臻佳妙,為什麼
說不得?”心念一動,突然哈哈大笑,彎腰捧腹,顯是想道了什麼滑稽之極的趣事。郭芙奇
道“媽,什麼事好笑?”她聽母親正自一本正經的詢問耶律齊的師承門派,驀地裡如此發
笑,隻怕耶律齊定要著惱,心中微感尷尬,又道“媽,耶律大哥不便說,也就是了,有什
麼好笑?”黃蓉笑著不答。耶律齊也是笑容滿麵,道“原來郭夫人猜到了。”郭芙甚感迷
惘,轉頭看耶律燕時,見她也是大惑不解,不知兩人笑些什麼。
這時武修文左足跪地,在給完顏萍包紮傷處。她剛才給公孫止挾製了奔跑時扭脫了右足
小腿關節。黃蓉問道“修兒,你爹爹的傷勢怎樣?”武修文道“爹爹中了那公孫老兒的
一劍,傷在左腿,幸虧沒傷到筋骨。”黃蓉點點頭,過去撫摸汗血寶馬的長鬃,輕輕說道
“馬兒啊馬兒,我郭家滿門真是難以報答你的恩情。”眼見武修文始終不和郭芙說話,神色
間頗有異狀,但照料完顏萍卻極是殷勤,也不知是故意做給女兒看呢,還是當真對這姑娘生
了情意,一時也理會不了這許多,說道“咱們瞧瞧你爹爹去。”
武三通本來坐著,見黃蓉走近,叫道“郭夫人!”站起身來,終因腿上有傷,身子微
微一晃。武敦儒和耶律燕同時伸手去扶,兩人手指互碰,不由得相視一笑。
黃蓉心中暗笑“好啊,又是一對!沒幾日之前,兩兄弟為了芙兒拚命,兄弟之情也不
顧了,這時另行見到了美貌姑娘,一轉眼便把從前之事忘得乾乾淨淨。”突然間想到郭靖,
心下不禁自傲,靖哥哥對自己一片真心,當真是富貴不奪,艱險不負,眼前的少年人有誰能
比得上?跟著又想到了楊過,覺得他和小龍女的情愛身份不稱,倫常有乖,然而這份生死不
渝的堅貞,卻也令人可敬可佩。
武氏兄弟和郭芙同在桃花島上自幼一齊長大,一來島上並無彆個妙齡女子,二來日久自
然情生,若要兩兄弟不對郭芙鐘情,反而不合情理了。後來忽然得知郭芙對自己原來絕無情
意,自是心灰意懶,隻道此生做人再無半點樂趣,那知不久遇到了耶律燕和完顏萍,竟爾分
彆和兩兄弟頗為投緣。這時二武與郭芙重會,心中暗地稱量,當真是情人眼裡出西施,隻覺
自己的意中人非但並無不及郭芙之處,反而頗有勝過。一個心道“耶律姑娘豪爽和氣,那
象你這般捏捏扭扭,儘是小心眼兒?”另一個心道“完顏姑娘楚楚可憐,多溫柔斯文,爭
似你每日裡便是叫人嘔氣受罪?”他兄弟倆本已立誓終生不再與郭芙相見,但這時狹路相
逢,難以回避,均想“今日並非我有意前來找你,可算不得破誓。”
郭芙心中,卻僅在回想適才自己被公孫止所擒、耶律齊出手相救之事,幾次偷眼瞧他,
見這人身玉立,英秀挺拔,不禁暗自奇怪“去年和他初會,事過後也便忘了,那知這人的
武功竟如此了得。媽媽和他相對大笑,卻又不知笑些什麼?”
黃蓉看了看武三通腿上的劍傷,幸喜並無大礙。當下各人互道彆來之情。
那日武三通、朱子柳隨師叔天竺僧赴絕情穀尋求解藥,剛出襄陽城,武三通便見到兩個
兒子。他吃了一驚,隻怕兩人又要決鬥,忙叫朱子柳陪師叔先去,搶上去揪住二武兄弟厲聲
喝問,原來他兄弟倆為了曾對楊過立誓不再見郭芙之麵,不願再在襄陽多耽。武三通大慰,
連讚“好孩兒,有誌氣!”又道“楊兄弟舍命救我父子,他眼下有難,如何能不設法抱
答?咱父子三人一起去絕情穀。”
但絕情穀便如世外桃源一般,雖曾聽楊過說過大致的所在方位,卻著實不易找到入口。
三人盤旋來去,走了不少岔路,好容易尋到穀口,天竺僧和朱子柳卻已雙雙失陷,被裘千尺
派遣弟子以漁網陣擒住。武三通父子幾次救援不成,反險些也陷在穀內,隻得退出,想回襄
陽求救,途中偏又和公孫止遇上,說他三人擅闖禁地,動起手來。武三通不敵,腿上中了一
劍。公孫止倒也不欲害三人性命,隻是催迫他們快走,永遠不許再來。
便在此時,耶律兄妹和完顏萍三人在大路上並騎馳來。這三人曾和武氏兄弟聯手拒敵,
當即下馬敘舊。公孫止在旁冷眼瞧著,他既和小龍女成不了親,又被妻子逐出,正在百無聊
賴之際,見到完顏萍年輕貌美,不禁又起歹心,突然出手將她奪走。當下耶律兄妹、武氏父
子群起而攻。武三通若非先受了傷,六人聯手,原可和公孫止一鬥,但他腿傷後轉動不便,
真正武功精強的隻剩耶律齊一人,自是抵擋不住。恰好汗血寶馬自終南山獨自馳回襄陽,武
修文截住寶馬,讓完顏萍騎了逃走,心想公孫止失了鵠的,終當自去,想不到黃蓉和李莫愁
竟會於此時趕到。
黃蓉聽後,將楊過斷臂,奪去幼女等情也簡略說了。武三通大驚,忙解釋當日情由,說
道“楊兄弟一片肝膽熱腸,全是為了相救我那兩個畜生,免得他兄弟自殘,淪於萬劫不複
之地,想不到竟生出這些事來。”想到楊過不幸斷臂,全是受了自己兩子的牽累,越想越
氣,突然指著兩兄弟大罵起來。
武氏兄弟在一旁和耶律兄妹、完顏萍三人說得甚是起勁,過不多時,郭芙也過來參與談
論。六人年紀相若,適才又共同經曆了一場惡戰,說起公孫止窮凶極惡,終於落荒而逃,無
不興高采烈。突然之間,猛聽得武三通連珠彈般罵了起來“武敦儒、武修文你這兩個小畜
生,楊過兄弟待你們何等大仁大義,你這兩隻畜生卻累得他斷了手臂,你們自己想想,咱們
姓武的怎對得他住?”他麵紅耳赤的越罵越凶,若不是腿上有傷,便要撲過去揮拳毆擊。二
武莫名其妙,不知父親何以忽然發怒,各自偷眼去瞧耶律燕和完顏萍,均覺在美人之前,給
父親這麼畜生長、畜生短的痛罵,實是大失麵子,倘若他再抖出兄弟倆爭奪郭芙的舊事,那
更是狼狽之至了。兩兄弟你望我,我望你,不知如何是好。
黃蓉見局麵尷尬,勸道“武兄弟也不必太過著惱,楊過斷臂,全因小妹沒有家教,把
女孩兒縱壞了。當時我們郭爺也是氣惱之極,要將小女的手臂砍一條下來。”武三通大聲
道“對啊,不錯。應該砍的!”郭芙向他白了一眼,心道“要你說什麼〖應該砍
的〗?”若不是母親在前,她立時便要出言頂撞。
黃蓉道“武兄,現下一切說明白啦實是錯怪了楊過你孩子。眼前有兩件大事,第一,
咱們須得找到楊過,好好的向他陪個不是。”武三通連稱“應得,應得。”黃蓉又道
“第二件大事,便是上絕情穀去相救令師叔和朱大哥,同時替楊過求取解藥。但不知朱大哥
如何被困,刻下是否有性命之憂?”
武三通道“我師叔和師弟是被漁網陣困住的,囚在石室之中,那老乞婆倒似還不想便
即加害。”黃蓉點頭道“嗯,既是如此,咱們須得先找到楊過,跟他同去絕情穀救人。一
獲解藥,好讓他立刻服下,免得遷延時日,多生危險。”武三通道“不錯,卻不知楊過現
是在何處?”黃蓉指著汗血寶馬道“此馬剛由楊過借了騎過,隻須讓這馬原路而回,當找
到他的所在。”武三通大喜,說道“今日若非足智多謀的郭夫人在此,老武枉自暴跳如
雷,卻不免一籌莫展了。”郭芙再也忍耐不住,說道“可不是嗎?”
黃蓉微微一笑,她一句不提去尋回幼女,卻說得武三通甘願跟隨,又想“武氏父子既
去那三個年輕人多半也會隨去,憑空多了幾個強助,豈不是妙?”向耶律齊道“耶律小哥
若無要事,便和我們同去玩玩如何?”耶律齊尚未回答,耶律燕拍手叫道“好,好!哥
哥,咱們一起去罷!”耶律齊忍不住向郭芙望了一眼,見她眼光中大有鼓勵之意,於是躬身
道“憑武前輩和郭夫人吩咐。晚輩能多獲兩位教益,正是求之不得。”完顏萍也是臉有喜
色,緩緩點頭。
黃蓉道“嗯,咱們雖人多,也得有個發號施令之人。武兄,大夥兒一齊聽你號令,誰
都不可有違。”武三通連連搖手,說道“有你這個神機妙算,亞賽諸葛的女軍師在此,誰
敢發號施令?自然是你掛帥印。”黃蓉笑道“當真?”武三通道“那還有假?”黃蓉笑
道“小輩們也還罷了,就怕你這老兒不聽我號令。”武三通大聲道“你說甚麼,我便乾
甚麼,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黃蓉道“在這許多小輩之前,你可不能說過了話不算?”
武三通脹紅了臉,到“便是無人在旁,我也豈能言而無信?”
黃蓉道“好!這一次咱們找楊過,求解藥,救你的師叔,師弟,須得和衷共濟。舊日
恩怨,暫且擱過一邊。武兄,你們父子可不能找李莫愁算帳,待得大事一了,再拚你死我活
不遲!”武三通一怔,他可沒想到黃蓉這番言語相套,竟是如此用意。李莫愁和他有殺妻大
恨,這一口怒氣卻如何忍得下?正自沉吟未答,黃蓉低聲道“武兄,你眼前腿上有傷,君
子報仇,十年未晚,又豈急在一時?”武三通道“好,你說甚麼,我就乾甚麼。”
黃蓉縱聲招呼李莫愁“李姊姊,咱們走罷!”他讓汗血寶馬領路,眾人在後跟隨。紅
馬本欲回歸襄陽,這時遇上了主人,黃蓉牽著它麵向來路,便向終南山而去。
武三通和完顏萍身上有傷,不能疾馳,一行人每日隻行一百餘裡,也就歇了。李莫愁暗
中嚴加戒備,歇宿時遠離眾人,白天趕路時也是遙遙在後。
一路上朝行晚宿,六個青年男女閒談說笑,越來越是融洽,武氏兄弟自來為在郭芙麵前
爭寵,手足親情不免有些隔閡,這時各人情有彆鐘,兩兄弟便十分相親相愛起來。武三通瞧
在眼裡,心中老懷彌慰,但每次均即想起“那日兩兄弟就算不中李莫愁的毒計,他二人自
相殘殺,必有一亡,而活著的那一個,我也決不能當他是兒子了。現下這兩隻畜生居然好端
端地有說有笑,楊兄弟卻斷了一條手臂,唉,真不知從何說起?該當斬下兩隻小畜生的臂膀
來,接在楊兄身上才是道理。”至於楊過不免由此變成三隻手,他卻沒有想到。
不一日來到終南山。黃蓉,武三通率領眾人要去重陽宮拜會全真五子。李莫愁遠遠站
定,說道“我在這裡相候便了。”黃蓉知她與全真教有仇,也不相強,徑往重陽宮去。
劉處玄,丘處機等得報,忙迎出宮來,相偕入殿,分賓主坐下,剛寒暄得幾句,忽聽得
後一人大聲吆喝。黃蓉大喜,叫道“老頑童,你瞧是誰來了?”
這些日來,周伯通儘在鑽研指揮玉蜂的法門。他生性聰明,鍥而不舍,居然已有小成,
這正玩得高興,忽聽得有人呼叫,卻是黃蓉的聲音。周伯通喜道“啊哈,原來是我把弟的
刁鑽古怪婆娘到了!”大呼小叫,從後殿搶將出來。
耶律齊上前磕頭,說道“師父,弟子磕頭,您老人家萬福金安。”周伯通笑道“免
禮平身!你小娃兒也萬福金安!”
眾人一聽,都感奇怪,想不到耶律齊竟是周伯通的弟子。這老頑童瘋瘋癲癲,教出來的
弟子卻是精明練達,少年老成,與他全然不同。丘處機等見師叔門下有了傳人,均甚高興,
紛紛向周伯通道賀。郭芙這時方始省悟,那日母親和耶律齊相對而笑,便因猜到他師父是老
頑童之故。
原來耶律齊於十二年前與周伯通相遇,其時他年歲尚幼,與周伯通玩得投機,周伯通便
收他為徒。所傳武功雖然不多,但耶律齊聰穎強毅,練功甚勤,竟成為小一輩中的傑出人
物。隻是周伯通見他規規矩矩,不是小頑童模樣,心中終覺有憾,因此不許他自稱是老頑童
的嫡傳弟子。事到如今,想賴也賴不掉了。
正熱鬨間,突然山下吹起哨呐,教中弟子傳訊,有敵人大舉來襲。當日全真教既拒蒙古
大汗的敕封,複又殺傷多人,丘處機等便知這事決不能就此善罷,蒙古兵遲早會殺上山來,
全真教終不能與蒙古大軍對壘相抗,早已安排了棄宮西退的方策。這時全真教的掌教由第三
代弟子李誌常充任,但遇上這等大事,自仍由全真五子發號施令。丘處機向黃蓉道“郭夫
人,蒙古兵攻山!時機當真不巧,不能讓貧道一儘地主之誼了。”
隻聽得山下喊殺之聲大作,金鼓齊鳴。原來黃蓉等自南坡上山,蒙古兵卻自北坡上山,
前後相差不到半個時辰。
周伯通道“是敵人來了?當真妙不可言,來來來,咱們下去殺他個落花流水。”伸手
抓了耶律齊的手腕,說道“你顯點師父教的功夫,給幾位老師兄們瞧瞧。我看也不差於全
真七子。你加上去算全真八子好了。”大凡小孩有了心愛玩物,定要到處顯炫,博人稱賞,
方始喜歡。他起初時叫耶律齊不可泄露師承,是嫌他全無頑皮之性,半點不似老頑童如此名
師的高徒。但今日師徒相見,高興之下,早將從前自己囑咐的話忘的乾乾淨淨。
丘處機道“師叔,我教數十年經營,先師的畢生心血,不能毀於一旦,咱們今日全身
而退,方為上策。”也不等周伯通有何高見,便即傳令“各人攜帶物事,按派定路程下
山。”眾弟子齊聲答應,負了早就打好的包裹,東一隊,西一隊的奔下山去,前幾日中,全
真五子和李誌常早已分派妥當,何人衝前,何人斷後,何處相會,如何聯絡,曾試演多次,
因此事到臨頭,毫不混亂。
黃蓉道“丘道長,貴教安排有序,足見大才,眼前小小難關,不足為患。行見日後卷
土重來,自必更為昌盛。此番我們有事來找楊過,就此拜彆。”丘處機一怔,道“楊過?
卻不知他是否仍在此山之中?”黃蓉微微一笑,道“有個同伴知曉他的所在。”
說到此時,山下喊殺之聲更加響了。黃蓉心想“全真教早有布置,自能脫身。我上山
來是找楊過,接女兒,彆混在大軍之中,誤了要事。”當下和丘處機等彆過,招呼一同上山
的諸人,奔到重陽宮後隱蔽之處,對李莫愁道“李姊姊,就煩指引入墓之法。”
李莫愁問道“你怎知他定在古墓之中?”黃蓉微微一笑,道“楊過便不在古墓,玉
女心經一定在的。”李莫愁一凜,暗道“這位郭夫人當真厲害,怎地知悉我的心事?”
李莫愁隨著眾人自襄陽直至終南,除黃蓉外,餘人對她都毫不理睬,沿途甚是沒趣,自
不必說,武氏父子更虎視眈眈的俟機欲置之死地。黃蓉心想“她對襄兒縱然喜愛,也決不
肯冒如此奇險,必定另有重大圖謀。”一加琢磨,想起楊過和小龍女曾以玉女心經的劍術擊
敗金輪法王,李莫愁顯然不會這門武功,否則當日與自己動手,豈有不使之理?她自是既想
取玉女心經,又怕七人先入古墓取了經去。兩下裡一湊合,便猜中了她的心意。
李莫愁心想你既然知道了,不如索性說個明白,便道“我助你去奪回女兒,你須助我
奪回本門武經。你是丐幫幫主,揚名天下的女俠,可不能說了話不算。”黃蓉道“楊過是
我們郭爺的故人之子,和我小有誤會,見麵即便冰釋。小女倘若真在他處,他自會還我,說
不甚麼奪不奪。”李莫愁道“既然如此,咱們各行其是,便此彆過。”說著轉身欲行。
黃蓉向武修文使個眼色。武修文長劍出鞘,喝道“李莫愁,你今日還想活著下終南山
麼?”
李莫愁心想單黃蓉一人自己已非其敵,再加上武氏父子,耶律兄妹等人,哪裡還有生
路?本來頗有智計,但一遇上黃蓉,竟是縛手縛腳,一切狡猾伎倆全無可施,當下淡淡的
道“郭夫人精通奇門之變,楊過既然在此山上,郭夫人還愁找不到麼?何必要我引路?”
黃蓉知她以此要挾,說道“要找尋古墓的入口,小妹卻無此本事。但想楊過和小龍女
雖在墓中隱居,終須出來買米打柴。我們七人分散了慢慢等候,總有撞到他的日子。”意思
說你若不肯指引,我們便立時將你殺了,隻不過遲幾日見到楊過,也沒甚麼大不了。
李莫愁一想不錯,對方確是有恃無恐。在這平地之上,自己寡不敵眾,但若將眾人引入
地下墓室,那時憑著地勢熟悉,便能設法逐一暗害,說道“今日你們恃眾淩寡,我彆無話
說,反正我也是要去找楊過,你們跟我來罷!”穿荊撥草,從樹叢中鑽了進去。
黃蓉等緊跟在後,怕她突然逃走。見她在山石叢中穿來插去,許多處所明明無路可通,
但東一轉,西一彎,居然彆有洞天。這些地勢全是天然生成,並非人力布置,因此黃蓉雖通
曉五行奇門之術,卻也不能依理推尋,心想“有言道是‘巧奪天工’,其實天工之巧豈是
人能所奪?”
行了一頓飯時分,來到一條小溪之旁,這時蒙古兵呐喊之聲仍然隱隱可聞,但因深處林
中聽來似乎極為遙遠。
李莫愁數年來處心積慮要奪玉女心經,上次自地底溪流出墓,因不諳水性,險些喪命,
此後便在江河中熟習水性,此次乃有備而來。她站在溪旁,說道“古墓正門已閉,若要開
啟,須費窮年累月之功。後門是從這溪中潛入,哪幾位和我同去?”
郭芙和武氏兄弟自幼在桃花島長大,每逢夏季,日日都在大海巨浪之中遊泳,因此精通
水性,三人齊聲道“我去!”武三通也會遊泳,雖然不精,但也沒將這小溪放在心上,說
道“我也去。”
黃蓉心想李莫愁心狠手辣,若在古墓中忽施毒手,武三通等無一能敵,本該自己在側監
視但產後滿月不久,在寒水中潛泳隻怕大傷中元,正自躊躇,耶律齊道“郭伯母你在這兒
看守,小侄隨武伯父一同前往。”
黃蓉大喜,此人精明乾練,武功又強,有他同去,便可放心,問道“你識水性麼?”
耶律齊道“遊水是不大行的,潛泳勉強可以對付。”黃蓉心中一動,道“是在冰底練的
麼?耶律齊道“是。”黃蓉又道“在哪裡練的?”耶律齊道“晚輩幼時隨家父在擀難
河畔住過幾年。”原來蒙古苦寒,那擀難河一年中大半日子都是雪掩冰封。蒙古武士中體質
特強之人常在冰底潛水,互相賭賽,以遲出冰麵為勝。
黃蓉見李莫愁等結束定當,便要下溪,當下無暇多問,隻低聲道“人心難測,多加小
心!”她對女兒反而不再囑咐,這姑娘性格莽撞,叮嚀也是無用,隻有她自己多碰幾次壁,
才會得到教訓。
耶律,完顏二女不識水性,與黃蓉留在岸上。李莫愁當先引路,自溪水的一個洞穴中潛
了進去。耶律齊緊緊跟隨。郭芙與武氏父子又在其後。
耶律齊等五人跟著李莫愁在溪水暗流中潛行。地底通道時寬時窄,水流也是忽急忽緩,
有時水深沒頂,有時隻及腰際,潛行良久,終於到了古墓入口。李莫愁鑽了進去。五人魚貫
而入,均想“若非得她引路,焉能想到這溪底竟然彆有天地?”這時身周雖已無水,卻仍
是黑漆一團,五人手拉著手,唯恐失散,跟著李莫愁曲曲折折的前行。
又行多時,但覺地勢漸高,腳下已甚乾燥,忽聽得軋軋聲響,李莫愁推開了一扇石門,
五人跟著進去。隻聽得李莫愁道“此處已是古墓中心,咱們少憩片刻,這便找楊過去。”
自入古墓,武三通和耶律齊即半步不離李莫愁身後,防她使奸行詐,然伸手不見五指,隻有
以耳代目,凝神傾聽。郭芙和武氏兄弟想來都自負膽大,但此時深入地底,雙目又如盲了一
般,都不自禁怦怦心跳。
縱然用兵刃將毒針砸開,仍不免傷及自己人。耶律齊心想若容她亂發暗器,己方五人必
有傷亡,隻有上前近身搏擊,叫她毒針發射不出,才有生路。郭芙心中也是這個主意,兩人
不約而同的向李莫愁發聲處撲去。
豈知李莫愁三句話一說完,當眾人愕然之際,早已悄沒聲的退到了門邊。耶律齊和郭芙
縱身撲上,使的都是近身搏鬥的小擒拿法,勾腕拿肘,要叫李莫愁無法發射暗器。兩人四手
一交,郭芙首先發覺不對,“咦”的一聲叫了出來。耶律齊雙手一翻一帶,已抓住了兩隻手
腕,但覺肌膚滑膩,鼻中跟著又聞到一陣香氣,直到聽得郭芙呼聲,方始驚覺。
隻聽得軋軋聲響,石門正在推上。耶律齊和武三通叫道“不好!”搶到門邊,但聽得
風颼颼,兩枚銀針射了過來,兩人側身避過,伸手再去推石門時,那門已然關上,推上去竟
如撼山丘,紋絲不動。
耶律齊伸手在石門上下左右摸了一轉,既無鐵環,又無拉手。他隨即沿牆而行,在室中
繞了一圈,察覺這石室約莫兩丈見方,四周牆壁儘是粗糙堅厚的石塊。他拔出長劍,用劍柄
在石門上敲了幾下,但聽得響聲鬱悶,顯是極為重實。這石門乃是開向室內,隻有內拉才能
開啟,但苦於光禿禿的無處可資著手。郭芙急道“怎麼辦?咱們不是要活活的悶死在這兒
麼?”耶律齊聽她說話聲音幾乎要哭了出來,安慰道“彆擔心。郭夫人在外麵接應,定有
相救之策。”一麵四下摸索,尋找出路。
李莫愁將武三通等關在石室之中,心中極喜,暗想“這幾個家夥出不來啦。師妹和楊
過隻道我不識水性,說甚麼也料不到我會從秘道進來偷襲。隻不知他二人是否真的在內?”
心知隻有不發出半點聲息,才有成功之望,否則當真動手,隻怕此時已然敵不過二人中任何
一個,於是除去鞋子,隻穿布襪,雙手都扣了冰魄銀針,慢慢的一步步前行。
連日來小龍女坐在寒玉床上,依著一個所授的逆衝經脈之法,逐一打通周身三十六處大
穴。這時兩人正在以內息衝激小龍女任脈的“膻中”穴。此穴正當胸口,在“玉堂”穴之下
一寸六分,古醫經中名之曰“氣海”,為人身諸氣所屬之處,最是要緊不過。兩人全神貫
注,不敢有絲毫怠忽。小龍女但覺頸下“紫宮”,“華蓋”,“玉堂”三穴中熱氣充溢,不
住要向下流動,同時寒玉床上的寒氣也漸漸凝聚在臍上“鳩尾”,“中庭”穴中,要將頸口
的一股熱氣拉將下來。隻是熱氣衝到“膻中穴”處便給撞回,無法通過。她心知隻要這股熱
氣一過膻中,任脈暢通,身受的重傷十成中便好了八成,隻是火候未到,半點勉強不得。她
性子向來不急,古墓中日月正長,今日不通,留待明日又有何妨?因此綿綿密密,若斷若
續,殊無半點躁意,正和了內家高手的運氣法要。
楊過卻甚性急,隻盼小龍女早日痊可,便放卻了一番心事,但也知這內息運功之事欲速
則不達,何況逆行經脈,比之順行又是加倍艱危?但覺小龍女腕上脈搏時強時弱,雖不勻
淨,卻無凶兆,當下緩緩運氣,加強衝力。
便在這寂無聲息之中,忽聽得遠處“嗒”的一響。這聲音極輕極微,若不是楊過凝氣運
息,心神到了至靜的境地,決計不會聽到。過了半晌,又是“嗒”的一聲,卻已近了三尺。
楊過心知有異,但怕小龍女分了心神,當這緊急關頭,要是內息走入岔道,輕則傷勢永
遠難愈,重則立時斃命,豈能稍有差池?因此心中雖然驚疑,隻有故作不知。但過不多時,
又是輕輕“嗒”的一響,聲音更近了三尺。他這時已知有人潛入古墓,那人不敢急衝而來,
隻是緩緩移近。過了一會,軋軋兩聲輕響,停一停,又是軋軋兩響,敵人正在極慢極慢的推
開石門。倘若小龍女能於敵人迫近之前衝過“膻中穴”,自是上上大吉,否則可凶險萬分,
此時已是騎虎難下,便欲停息不衝,也已不能。
隻聽得“嗒”的一聲輕響,那人又跨近了一步。楊過心神難持,實不知如何是好,突覺
掌心震蕩,一股熱氣逼了回來,原來小龍女也已驚覺。楊過忙提內息,將小龍女掌上傳來的
內力推了轉去,低聲道“魔由心生,不聞不見,方是真諦。”練功之人到了一定境界,常
會生出幻覺,或耳聞雷鳴,或劇痛齊癢,隻有一概當其虛幻,毫不理睬,方不致走火入魔。
這時楊過聽腳步聲清晰異常,自知不是虛相,但小龍女正當生死係於一線的要緊關頭,隻有
騙她來襲之敵是心中所生的魔頭,任他如何凶惡可怖,始終置之不理,心魔自消。小龍女聽
了這幾句話,果然立時寧定。
其時古墓外紅日當頭,墓中卻黑沉沉的便如深夜。楊過耳聽腳步聲每響一次,便移近數
尺,心想世上除自己夫妻之外,隻有李莫愁和洪淩波方知從溪底潛入的秘徑,那麼來者必是
她師徒之一。憑著楊過這時的武功,本來自是全不畏懼,隻是早不來,遲不來,偏偏於這時
進襲,不由得彷徨焦慮,苦無抵禦之計。敵人來的越慢,他心中的煎熬越是深切,凶險步步
逼近,自己卻隻有束手待斃。他額頭漸漸滲出汗珠,心想“那日郭芙斬我一臂,劍鋒倏然
而至,雖然痛苦,可比這慢慢的熬迫爽快得多。”
又過一會,小龍女也已聽得明明白白,知道決非心中所生幻境,實是大難臨頭,想要加
強內息,趕著衝過“膻中穴”,但心神稍亂,內息便即忽順忽逆,險些在胸口亂竄起來。就
在此時,隻聽腳步之聲細碎,倏然間到了門口,颼颼數聲,四枚冰魄銀針射了過來。
這時楊過和小龍女便和全然不會武功的常人無異,好在兩人早有防備,一見毒針射到,
同時向後仰臥,手掌卻不分離,四枚毒針均從臉邊掠過。李莫愁沒想到他們正自運功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