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一下子成熟了許多,緊裹的衣裳襯托出她迷人的曲線,發射著迷人的憋力。
丁鵬已經是個很有定力的男人。
因為他曾經上過一個美麗女人的當。
那個該死的秦可情一一柳若鬆的妻子,用了一個可笑的假名,使他出了一場可笑的大醜。
因為他的妻子是狐。
狐是最擅長迷人的,雄狐迷女人,雌狐迷男人,而且能把人迷得死無葬身之地。
所以一個娶了狐女為妻的男人,至少是不該再受彆的女人的迷惑了,但不知怎的,當丁鵬看到了她迷人的笑靨時,心頭居然怦怦地跳了起來。
不過這也不能怪丁鵬,站在門外的還有兩個出家人,一個和尚,一個道人。
天戒上人是少林達摩院的首座長老。
紫陽道長是武當輩份最高的長老。
這兩個人的年紀自然都很大了,修為定力也部臻於絕不動心的境界了,但是他們同樣為謝小玉的絕世豐姿而目瞪口呆。
她向著那五個人又展現了迷人的一笑,道“對不起,五位,這話不是我說的,而是家父說的。他的話跟這位丁大哥剛才說的字句雖不一樣,但意思卻完全相同,因此你們要為此生氣,就問我爹去。”
天戒上人又聽了她這一解釋,即使再氣也無法對著她發作了,隻得問道“謝大俠是否在?”
謝小玉笑道“家父剛剛由他的書房裡出來,就對我說了那番話。看來他對各位的印象也不怎麼好,因此我不招待各位進去了。”
就這麼一句話,把五位大掌門氣得目瞪口呆。
謝小玉卻不理這麼多,笑著又向丁鵬說道“丁大哥,你怎麼也如此見外呢,來了還呆在門口不肯進去?”
丁鵬道“謝小姐,我是來找令尊決鬥的。”
謝小玉笑道“我已經把你的話轉告家父了。他怎麼樣跟你決鬥是你們的事,你卻是我的救命恩人,無論如何,我也得先向你表示過感謝之意,才能談到其他。走,走,我們進去。”
她上來大方地拉著丁鵬的手。丁鵬不禁遲疑道“我……”
謝小玉笑道“事有先後。你救我的命在先,向我爹挑戰在後,因此你就是要找家父決鬥,也得先接受我的款待之後,還過了你的情,這樣子家父在應戰時,不會因為想到欠你的情而手下有所顧忌,你說對不對?”
從這樣一個女郎口中說出來的話,自然都是對的,何況她的話還的確不錯。
丁鵬隻有被她拉進去了,不過他才走了幾步,忽又掙脫了她的手道“等一下,我還有件事要作個交代。”
他轉回身,走向了林若萍,淡淡地道“剛才你曾經要我拔刀來給你看看,對嗎?”
林若萍又退了一步。丁鵬冷冷地道“我不大喜歡殺人,但是我更不喜歡彆人對我說這句話,你已經看到了我這個人,卻還要看我的刀,這是表示你隻在乎我的刀,不在乎我這個人,對不對?很好,我現在就給你看看我的刀,不過我的刀從來不出空鞘,你最好也拔出你的劍。”
林若萍的臉色都嚇白了,張口結舌,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丁鵬卻搖搖頭歎道“大丈夫一死而已,何必怕成那個樣子呢?既然你害怕,又何必要硬充好漢說那句話呢?”
林若萍的確害怕,但他究竟是一代掌門,不能再表現出孬種的樣子,鏘然拔出了劍道“胡說!誰怕你?”
當一個人不肯承認他害怕的時候,也就是害怕得要命的時候,但這時卻沒有人來笑他口不由心。
因為彆的人跟他一樣地怕。
然後丁鵬就對著林若萍走了過去,拔出了刀。
一柄普普通通的刀,刀身是彎的,彎得像一鉤新月。
每個人都看見了那柄刀,卻沒有人看見丁鵬是如何出手的,他隻是對著林若萍的劍尖走過去。
林若萍的劍卻變了,由一支變成兩支,像是一技竹片削成的劍被利器劈過一般,由劍尖到劍柄整整齊齊地劈成了兩片,一半在左,一己半在右。
林若萍的人整個地呆住了,站在那兒成了一尊石像。
丁鵬隻說了一句話“以後彆輕易出口叫我拔刀,假如一定要說,就得先秤一秤自己的分量。”
他掉轉頭,又對那四個人道“你們也一樣。”
說完他就跟著謝小玉進了神劍山莊。
大部分的人都被遠阻於河岸之外,但是在門口的人也不少,他們都呆住了。
像林若萍一樣的呆住了。
他們都看見了那柄刀,一柄很平凡的、彎彎的刀,沒什麼特彆起眼的地方。
隻是誰也沒有看見丁鵬的出手,隻看見丁鵬迎向了林若萍的劍尖,然後看見劍身一分為二。
在決鬥中斬斷對方的兵刃,那太普通了,斷劍更是司空見慣的事。
但是林若萍的這一柄劍不是普通的凡鐵,它是很有名的劍,傳了幾代,一直由掌門人使用,雖然沒有刻上“劍在人在、劍亡人亡”等字,但也差不多就有這個意思。
現在這柄劍居然被人毀了,似乎是被毀於一種神刀魔法之下,因為這是人力做不到的。
就算是一個鑄劍的名匠,把一柄劍投入冶爐重鑄,也無法把劍一分為二。
但丁鵬做到了。
林若萍終於清醒了過來。丁鵬已經走進門裡去了,隻有阿古仍忠心耿耿地坐在車上等著。
林若萍彎腰拾起了地下的殘劍,輕歎道“我終於知道為什麼你們怕成這個樣子了,也終於看見那柄刀了。”
天戒上人忙問道“林施主,可曾看清他的出手?”
林若萍搖頭道“沒有。我先前隻看見他的刀,沒有看到他的人,等我看到他的人時,刀已不在手,好像刀歸刀,人歸人,兩者都沒關係似的。”
五個人都是一驚。紫陽道長忙問道“林施主,你當真是這種感覺?”
林若萍看了他一眼,冷冷地道“你們自己又不是沒嘗過這種滋味,何必還來問我?”
天戒上人卻歎了一口氣道“不!掌門人,老衲等以前所嘗到的滋味比施主奇厲多了,刀未臨身,即已勁氣迫體,砭肌如割。若非謝大俠及時施以援手,擋開了那一刀,老袖等四人與令師就都已分身為二片了,那實在是一柄可怕的魔刀!”
紫陽道長道“不錯,那柄圓月彎刀初看並無出奇之處,可是一旦到它主人施展那一式魔刀時,就會現出一般妖異之氣,使人為之震眩迷惑……”
林若萍搖搖頭道“我什麼都沒有感覺到,也什麼都沒有看到,隻看到那柄刀向我逼來,然後就突然變成他的人站在我麵前。至於我的劍是如何被劈分的,我一點都不知道,更沒有你們那種奇厲的感覺。也許是丁鵬的造詣沒有你們所說的人高,也沒有那麼可怕。”
夭戒上人搖頭道“不!施主錯了。丁鵬的造詣已經比那人更高,也更可怕了,因為他已能役刀,而不是為刀所役了。”
什麼是為刀所役?刀即是人,人即是刀,人與刀不分,刀感受人的殺性,人稟賦了刀的戾性,人變成了刀的奴隸,刀變成了人的靈魂。
刀本身就是凶器,而那一柄刀,更是凶中至凶的利器。
什麼是役刀?
刀即是我,我仍是我。
刀是人手臂的延伸,是心中的意力而表現在外的實體,故而我心中要破壞那一樣東西,破壞到什麼程度,刀就可以為我成之。
人是刀的靈魂,刀是人的奴隸。
這兩種意境代表了兩個造詣的境界,高下自分,誰都可以看得出的,隻是有一點不易為人所深知。
那就是人與刀之間,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存在。
刀是凶器,人縱不凶,但是多少也會受到感染。
刀的本身雖是死的,但是它卻能給握住它的人一種無形的影響,這種影響有時也成為具體的感受,就像是一塊燒紅的鐵,靠近它就會感受到熱,握住它就會被燒得皮焦肉枯。
圓月彎刀是魔中至寶,因為它具有魔性,誰擁有它,誰就會感受它的魔性。
唯大智大慧者除外。
唯至情至性者除外。
門外,五大門派的領袖臉上都泛起了一種畏懼的神色,他們的恐懼是有理由的。
照林若萍的敘述,丁鵬的造詣已經到了刀為人役的境界,天下就無人能克製它了。
紫陽道人沉默了片刻才道“謝先生,以你的看法,謝家神劍是否能克製丁鵬的刀?”
謝先生很穩健地道“十年以前,在下可以肯定說一句——不能。但是這十年未,家主人的成就也到了無以測度的境界,因此在下隻有說不知道。”
這等於是句廢話,一句使人聽了更為優煩的廢活。
但是也了一點線索,現在的謝曉峰如何無人得知,十年前的謝曉峰卻是大家都看到了。
他在劍上的造詣,已經到了令人駭異的境界。
可是謝先生卻說還不如此刻的丁鵬。
華山掌門靈飛劍客淩一鴻低聲道“就算謝大俠能夠勝過丁鵬,我們也不能寄望太殷,因為請他出來管事,隻怕比要我們自己來對付丁鵬還不容易。”
大家又低下了頭,謝小玉剛才出來說的話猶在耳邊,謝曉峰對他們的批評已經夠明白了。
他們不敢對謝曉峰生氣、發怒,因為謝曉峰夠資格批評他們。
他們唯一的希望是這番批評不要傳到江湖上去。
這五個人來的時候很神氣,坐上了謝家的新船,像貴賓一般的被迎入山莊。
但走的時候卻很狼狽。
雖然他們仍然是乘坐那條豪華的新船,仍然有謝先生作伴相送,但早那羅列在道旁的年輕儀仗劍手卻都撤走了,而且還是在他們登船之前撤走了。
這個意思很明顯,那儀仗隊不是為歡迎他們而擺出未的,隻是碰巧被他們適逢其會遇上了而已。
他們走的時候,神劍山莊的貴賓還沒有走,為了不使人誤會,所以才把儀仗隊撤走了。
這使得他們原本沮喪的臉上,更添了一份慚色。
尤其是他們的船抵對岸,接觸到那許多江湖人投來的詫異而不解的眼光時,更有無地自容的感覺。
不過,他們雖然在神劍山莊飽受奚落,在那些江湖人的心目中,地位仍是崇高而神聖的。
所以沒有人敢上來問問他們,究竟對岸發生了什麼事情?而且還是大家最關切的一件事。
丁鵬跟謝曉峰之戰如何了?
好在還有謝先生送他們過來,而謝先生在江湖上,一向是以和氣及人緣好而出名的,。
所以有人已經向謝先生走過來,而且準備打招呼了。
謝先生雖然平易近人,但是能夠跟他攀上關係的,多少也是個小有名望的人。
這個人叫羅開廷,是一間不大不小的鏢局的總鏢頭,所以羅總鏢頭算也有點不大不小的名氣。
除掉這點憑仗外,他還有點靠得住不會丟臉是因為謝光生跟他還有過一點香火情。有次路過他鏢局所在的那個縣城時,曾經接受他的款待,作了一天的客。
因此羅開廷覺得這正是要表現一下他交情的時候。謝先生已看見他了,不等他開口就先招呼道“開廷兄,失迎,失迎。大駕何時光降,也不先通知兄弟一聲,實在是太抱歉了。”
當著這麼多的人,如此親切的招呼,使得羅開廷感動得幾乎流下眼淚。謝先生這樣親密地對待他,使他在人群中的地位突然崇高了起來。
以後就是謝先生要他去死,他也會毫不猶豫地立刻就去的。江湖人的一腔熱血,隻賣與識家。
所以當羅開廷張口結舌、激動得不知如何口答的時候,謝先生又笑道“開廷兄如果是來看家主人與丁鵬決鬥,恐怕就要失望了,這一仗也許打不起來。”
羅開廷忙問道“為什麼?”
謝先生笑笑道“因為丁公子已經跟我家大小姐交上了朋友,談笑正歡。”
“那麼關於決鬥的事情呢?”
謝先生笑笑道“不知道,他們沒談起,不過丁公子如果真的跟小姐成了好友,總不好意思再找她的老太爺去決鬥吧?”
謝先生的說明雖然並沒有告訴什麼,對丁鵬與謝曉峰的決鬥也隻發表了他自己的猜測。
猜測當然不能算是答案,但是謝先生的猜測卻已經等於是答案了。
因為謝先生是神劍山莊的總管。
固為謝先生在江湖上具有一言九鼎的力量,如果沒有相當的把握,即使是揣摸之詞也不會輕易出口的。
因此,這幾乎已經是答案了。
人群中響起了一片歎息。
似乎是惋惜,又似乎是高興。
他們雖然是千裡迢迢跑來趕這場熱鬨的,但似乎也並不希望看見這一戰的結果,無論是誰勝誰負。
謝曉峰是大家心目中的神,一個至高無上的劍手,一種榮譽的象征。
自然沒有人希望心中的神倒下來。
丁鵬是一些人心中的偶像,尤其是年輕人與女人心中,他那突然而崛起的光芒,他那充滿了浪漫情調的行事方法,他那種突破傳統的、對那些老一代的、成名的宗師的挑戰與傲視,在年輕一代的心中,掀起了衝擊的共鳴。
因此,他們也不願意丁鵬被擊敗。
那個答案雖然不夠刺激,卻是皆大歡喜、使得每一個人都滿意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