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陳毓淡然道,“我們這會兒可否入住?”
“能能能——”裘成已然回過神來,擦了把冷汗,一疊連聲道,看陳毓並不想炫耀身份,便也順著他的話道,“我們鹿鳴館自來最重信義,既是公子提前預定好的,自然隨時可以入住。那院子已是打掃乾淨,我這就領公子前去。”
“咳咳——”旁邊正等著看好戲的程璦頓時嗆咳起來,險些以為自己幻聽了——方才自己說的清楚,讓把人趕出去,裘成竟非要把人讓進去不說,還要親自帶路?!
“裘成你搞什麼?沒聽見我的話嗎,把定金退了,把人給我攆出去!咱們裘家家大業大,可不差這幾兩碎銀!”
這裘成一定是老糊塗了吧?竟然敢把自己的話當耳旁風。商銘可是在外麵站著呢,還有這麼多學子,要是就這麼被當眾打了臉,自己可丟不起這個人!
本以為自己發飆會把裘成給嚇著,哪想到剛才還好好先生的裘成臉一下沉了下來,對著程璦毫不客氣的板著臉道
“表少爺姓程,這鹿鳴館卻是裘家的產業,如何待客,不是程少爺有資格插嘴的。”
能做到裘家主事者的位置,裘成自然有自己的一套處事原則,更是清楚什麼人能得罪什麼人不能得罪。
再是和裘家有血緣關係,程璦也不過是表少爺罷了,還是三公子最不喜歡的程家人。至於這位陳公子,但是和裘家平起平坐的合作者關係,就比程璦要重要的多。更不要說三公子也好,四公子也罷,明顯都對陳毓看的很重。
甚而一次親口聽老爺子說起過這位陳家公子,語氣裡也是頗為讚賞和喜愛的——
要知道裘家外孫加起來可不要有二三十個,可也沒得過老爺子那般青眼相看。
因此程璦這個表少爺對上人陳毓陳公子,裘成根本不必猶豫就做出了選擇。而且照裘成想,說不好真知道程璦竟然對陳毓無禮,最終吃不了兜著走、不能踏進鹿鳴館半步的會是程璦自己。
不得不說裘成人老成精,月餘後,程璦憋了一肚子氣跑回裘家告狀,結果卻是被裘文雋狠狠的教訓了一頓,不但勒令他給陳毓賠罪,還決不許再出現在陳毓麵前惹眼。
這還不算,連帶的又被自來還算交好的四表哥裘文岩給拳打腳踢狠揍了一頓,理由是身為裘家親戚,竟然敢吃裡扒外,聯合外人欺負他的好弟弟!
反倒是裘成,因這件事處置得當,得到了提升。
當然,程璦這會兒還不知道自己的可悲處境,早已被裘成的無禮氣的目瞪口呆——
話說即便是三表哥也不會當麵這麼說自己啊。
上前一步惡狠狠的盯著裘成
“老東西,你敢這麼說我!信不信我這就去找舅舅,把你也給攆出去!”
又瞥了一眼依舊老神神在在的陳毓
“即便是三表哥,你以為他會寬恕你為了個鄉下小子,就得罪咱們鹿鳴館好不容易請來的天才商銘這樣的事?”
不得不說程璦也不是全無腦子,鹿鳴館為什麼寧願賠錢也要好生供著白鹿書院的天才,不就是為了落個好名聲嗎?有這些人的名頭在,那些讀書人才會寧願貴些,也選擇鹿鳴館。
而且他這句話,明顯也捎帶上了依舊在人群外站著的商銘本人,照程璦想來,自己已經做到這份兒上了,隻要商銘上前吱一聲,言明絕不願和陳毓這樣的人為伍,到時候裘成勢必騎虎難下,再加上自己用舅舅示威,麵前少年幾人不被趕走才怪!
到時候既示好商銘,又變相的幫了鹿鳴館,在三表哥哪裡賣個好,豈不是一舉數得?
哪裡想到想法雖然好,卻是沒人捧場!
裘成根本像是沒聽到一般,擺明了根本就不懼程璦的威脅
“咱們鹿鳴館的名聲,不是靠某一個人就能撐起來的,所謂人無信不立,隻有誠以待人,才能長長久久、客似雲來。表少爺沒事的話還是快走吧,我還要領著這位公子去他的院子裡。真是再胡攪蠻纏,也隻得勞煩外麵的護院把表少爺送到三公子那裡便是。”
就是告訴老爺又何妨?裘府掌權的可是三公子,至於老爺,隻管著吃喝玩樂就好,大事是萬不要想著插手的。
至於說那商銘,彆說一個這樣的天才,就是十個百個,加在一起都沒有眼前這位陳公子的分量重。
程璦的臉一下成了醬色——裘成說是讓護院送,分明就是要把自己扔出去的意思。當著這麼多人,真是被裘家護院趕出去,自己可真是不要活了!
雖是氣的哆嗦,卻是唯恐裘成真那般做,無奈何之下,隻好把求救的眼神投向外麵的商銘。
旁邊人神情頓時就有些怪異,順著程璦的視線朝商銘瞧去——裘成方才這句話的言外之意,明顯是說鹿鳴館根本不在乎商銘會不會翻臉離開,特彆是那句,“不是靠某一個人就能撐起來的”,簡直說的再明白不過!
商銘平日裡如何眼高於頂,大家都是知道的,聽到裘成這番明顯不把他看在眼裡的話,十有,會選擇搬出鹿鳴館吧?
商銘的臉果然白了一下,卻不像眾人想的那般當場發作,而是轉身,也不理程璦等人,徑直慢慢往鹿鳴館而去。
他身後的書童明顯也是頭一遭遇見主子被奚落這樣的事,跺了跺腳,狠狠的瞪了眼陳毓,忙跟了上去。
這是,即便被人輕視了還要住在鹿鳴館?商大天才什麼時候這麼好說話了?
被孤零零的撇在當地臉一陣青一陣白的程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