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魂曲!
那日暮染秋同秦書揚回府時已是亥時,且秦書揚見暮染秋疲憊不堪便歇下了。第二日再問時才知當暮染秋與紅絮進入偏巷中時出現了兩個蒙麵人,紅絮武功較一般人好,然雙拳難敵四掌,終被打暈,暮染秋見紅絮不敵時便將衣袖中剛買的糕點碾碎以引來螞蟻做些標記,卻不想途中有些糕粉被風吹散,這也使秦書揚找尋時費了不少功夫。
“染秋,你好聰明!要是我就想不到這種方法。”若不是因著秦書揚抱著暮染秋,潘琳兒怕是要湊上去膜拜暮染秋一番。見秦書揚不悅地瞥向自己,潘琳兒委屈地躲到秦書懷身後,小聲嘀咕“人家又不是故意把染秋弄丟的。”見自家妻子如此。秦書懷暗自好笑卻也無奈這大大咧咧的性子若是不改,怕還是要吃虧,不過當下還是先救救這丫頭的好。秦書懷將目光投向暮染秋,希望暮染秋勸說秦書揚一番。
本是看熱鬨的暮染秋被秦書懷炙熱的目光打斷,暗道惹急了大哥日子亦是不得安寧的,遂捏了捏秦書揚手掌以引起他的注意,“姚沐離是算準了大嫂的性子才設計了這麼個調虎離山計,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事卻也怪不到大嫂頭上,況且我亦未曾受傷,夫君便莫要再生氣了。”語氣中含有一股小女兒家般的撒嬌,縱是生氣,秦書揚亦是被她這難得的撒嬌撫平心中的憤怒。輕哼一聲表示自己不介意。暮染秋雙手摸向秦書揚的臉,直到在他臉上扯出一絲笑容才轉頭對潘琳兒說“大嫂,夫君他原諒你了。”
“哦。”潘琳兒愣愣地看著那始終掛著淡淡笑容的女子做出這一係列動作。
秦書懷眉角抽抽,望向秦書揚,似乎在問你媳婦怎麼了?
秦書揚隻是滿臉無奈地回望秦書懷,不過嘴邊那笑卻自然了些。
秦書懷想二弟這是為今日的二弟妹高興吧……
秦書揚確實是為今日的暮染秋而高興,今日的她似乎更融入了這樣的生活,笑容也真實了,性子也變得活躍了,不知昨日遇到了何事令她這般開懷?
暮染秋見眾人如此,也不開口,隻是淡淡地笑著,待房中隻剩他們二人時,暮染秋才喟歎一聲,將頭埋入秦書揚懷中,雙手環著他的腰,“活著,挺好的……”
秦書揚心中閃過一絲慌亂,卻未有言語,僅是緊緊地回抱她,似乎隻要如此她便不會離去般。
夫妻倆閒時下下棋,討論討論書籍,日子便就這般過去了多日,然而暮染秋的身子似乎越發弱了,幾人雖然著急卻也無法。尹遲幾乎每日都泡在藥房中研製藥方卻無果,每晚每晚,秦書揚總是憐惜地抱著入睡的暮染秋,似是安慰她又或是安慰自己般喃喃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然而白日裡麵對暮染秋時已將一切情緒掩蓋妥當,不教她看出端倪。其實對於自己的身體狀況暮染秋是知道的,如果裝作不知會讓他們放心,那麼,她願意當作什麼都不知道。
這日是四月十八,原本是暮染秋與秦書揚一月之約的最後一日,亦是暮相一家離京之時,當然,如今這一月之約早已作廢。
望著眼前熟悉的一草一木,一樓一閣,暮染秋眼露懷念原來自己不知不覺中在這生活了十六載,本以為自己並不是戲中人,不成想這裡每一處都有自己的身影,父母兄長對自己的寵愛在記憶中變得更加明顯,細細想來自己卻不曾為他們做過什麼,如今他們就要離去,不知來日能否再見。
“小妹,原來你在這裡。”暮君碧一襲墨衣,麵如冠玉,然最是狡詐,常人往往被他欺騙而不自知,更有向他道謝之人。
暮染秋望著眼前的男子,不禁想起幼時他拿著撥浪鼓逗自己笑的場景,不免感歎“時間過得真快,大哥都這般大了……”
雖已習慣了暮染秋的老成,可被自己的妹妹如此感慨,暮君碧還是覺得詭異非常,輕拍她的額頭,“小小年紀,這般老成,小心你家夫君不要你。”
暮染秋歪著頭,淡笑著,隱有調皮之色,“他才不會呢。”
暮君碧無奈搖頭,小妹較之往日開朗了些,這親事結的值了,輕輕抱了抱暮染秋,“要幸福。”
暮染秋頓時紅了眼眶,如此的家人啊……她舍不得了,然歸鄉亦是父母的願望,她終究無法勸他們留下,隻能開口“哥哥和爹娘也要好好的。”
暮君碧輕拭她的眼淚“都做彆人qi子的人了,還哭哭啼啼的,要教人笑話的喲。”見秦書揚走來,便牽著暮染秋的手鄭重地交到秦書揚手中,“染秋就交給你了,希望你護她一生安好,莫要辜負了她。”
秦書揚環住暮染秋,慎重地承諾“大哥放心。”
見秦書揚許下承諾,暮君碧點點頭,“走吧,爹娘許是等久了。”
幾人到時,暮相夫婦早已等候多時,待他們來了便浩浩蕩蕩地出發了。
馬車中,李氏細細叮囑暮染秋如何好好照顧自己,如何處理好夫家關係,暮染秋皆一一應下。
“千裡送行終須彆,就到這裡吧。”暮相看著秦書揚、暮染秋二人,縱是千言萬語,說出口的竟隻有這幾句。
“爹……”暮染秋聲音哽咽,卻隱忍著不哭出聲,“您和娘、哥哥要幸福、平安,要記得想我。”其實她怕,她真的怕,怕自己死後無人相思,就像泡沫那般消失在人們的記憶中,所以自私地想讓他們想著她,念著她。
暮相眼眶微紅,“傻孩子,咱家就你一個女兒,不想著你想誰家閨女呢?”對暮染秋安慰一番複又轉向秦書揚“老夫就這麼一個寶貝女兒,你可要好好待她。”
秦書揚行禮道“嶽父放心,我會好好待染秋。”
暮相慈愛地拍了拍暮染秋發頂“爹娘走了,想爹娘的時候就去百安縣找我們。”說完,不待暮染秋做出回應便坐上馬車往百安縣而去。
秦書揚擔憂地扶住暮染秋,從相府出發時她臉色便不對,出了城門下了馬車之後更是整個人靠著撐著他才能站立,旁人或許瞧不出端倪,可她握住自己手的力道卻是大於往日,“染秋,可是有不適?”
暮染秋正想讓他不要擔心,卻突然咳嗽不止,甚至整個人癱軟在秦書揚懷中。
秦書揚見狀著急地喊著“紅絮,把馬車牽來!快!”
秦書揚望著暮染秋衣襟上的斑斑血跡,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麼慌亂過,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這般無用過,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暮染秋痛苦地蜷縮在自己懷裡。秦書揚雙手顫抖地為暮染秋擦拭嘴邊血跡,“染秋,染秋,再堅持一會兒,我們去找尹遲,尹遲會救你的,你會好起來的,不怕,我們不怕,我們還要去百安縣看望爹娘、大哥,請你撐下去,可好?”
暮染秋費力地抬起右手,卻無法觸摸到秦書揚,秦書揚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貼向自己的臉龐。
她輕撫他的眼角,努力笑著應下一聲“好”。
看著這樣子的暮染秋,秦書揚隻覺心如刀割,而那刀還是鈍的,生生地一寸寸地割著自己的心。莫道男兒不流淚,隻是未到傷心時……
到達秦府時暮染秋已失去了意識,秦書懷、潘琳兒等人見到秦書揚抱著渾身是血的暮染秋奔往芬蘭苑都怔愣在原地。
“夫…夫君,我看到的不是真的對不對?”潘琳兒用力抓著秦書懷,眼睛依舊盯著芬蘭苑的方向。
秦書懷也不知該如何回答,早晨出去時還好好的,怎的現在卻如此……見妻子失魂落魄的模樣,隻得沉聲道“我們去看看。”
兩人進入房中時,尹遲正神色嚴肅地為暮染秋診脈,秦書揚小心翼翼地為暮染秋擦淨臉上手上的血跡,不過那微微顫抖的手卻出賣了他心中的不安。
許久,尹遲神情沮喪地放下暮染秋的右手,頹廢地低喃“時日無多,竟然時日無多……”說到最後竟是掩麵而泣。
這低泣聲在原本沉悶的房中更顯淒慘,直擊人心。
秦書揚隻覺萬念俱灰,怔怔地望著暮染秋染秋才十六歲,人世間的美好風景她還未曾看儘,上天待她何其不公!秦書揚雙手緊握成拳,似是如此才能排解自己心中的不甘。對!他不甘!她不能死,她也不會死!既然天要奪命,那麼,他便與這天爭一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