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璋興致淡淡,隻悶聲吃酒“我替你們看著春香院的美人!”他能做什麼?上無父親指點給他籌劃,旁無得力的兄長扶持,有的是年邁老去的母親,身體虛弱靠藥物度餘年的兄長,逐漸走向衰敗的家族,和一副一到冬日就體弱多病的軀體。
他能有什麼打算?文不成武不就,除了混日子還能做什麼?嘁!沈之璋抬手飲酒,一杯又一杯。
流年暗度,曾經的夥伴們都各奔東西,唯剩他一人茫然無措,還有什麼意思?酒入愁腸,他還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難過。
燒烤的香味彌漫過來,篝火跳躍,候展飛已經跳過他的話題,又高高興興的舉杯勸酒“來來來,吃酒吃酒,敬我們這麼多年的兄弟情義!”
“乾!”
“乾!”
“全喝了!”
眾人紛紛附和,豪氣衝天。
酒過三巡,吃的滿地都是燒烤的殘骨。月兒上了梢頭,也不知是誰起的頭,幾個少年郎都高歌起來。
“楚江秋老,蕭疏兩岸蘆花。和那千樹丹楓,一輪明月,的也風波蕩漾,吹動雁行斜。又見雁行兒背流霞,向那水雲落下。呀呀的漸離的雲漢路,而共立在那平沙。相呼喚也吱喳,無羈絆的也堪誇。”
沈之璋臉頰緋紅,意識已經有幾分模糊,遂抬手指著他們笑道“唱的什麼亂七八糟的!快閉嘴吧!”
“喝多了喝多了!”候展飛揉著腦袋,咬著大舌頭“不行了不行了,偶要回去歲覺了!”
其餘人也都喝的酩酊大醉,意識半無。宴席散去,各回各家。
這一夥人裡,最清醒的還數鄭文科和胡有為二人,隻辛苦他們將幾個人都塞進馬車,收拾了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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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之璋靠著馬車板,閉眼休息,嘴裡不住的哼哼。豆萁連忙給他蓋上厚披風,念叨道“非要逞能,又騎馬又吃冷酒的,如今渾身上下都冰了!這可怎麼是好?”
“不穿!不穿!”沈之璋固執的扯下衣服來,嘴裡嘟囔著“我不穿,憑什麼我和他們不一樣?憑什麼我就身子骨差?憑什麼我總病?”
“公子您也知道啊!”煮豆連忙把小暖爐塞給他“快暖暖,馬上就回家了!”
“不暖!”沈之璋閉眼推開,眼角滑落一滴不被人察覺的淚水,很快融入烏發消失不見,語氣失落疲憊道“他們都走了。”
煮豆不明所以,隻好附和道“是啊,時候不早了,大家都回去了呢!”
“你不明白,是散了。我知道遲早會有這麼一天的,隻是沒想到……”他還沒說完,立馬換了一個人似的,一掃哀愁的模樣,變得暴躁起來“所以,你們都休想管我!誰也彆想管!”
“沒……沒啊?”豆萁瑟縮了一下,沈之璋發起脾氣來還挺唬人的!
“她管我了!她!”
“誰啊?”
“六公主!”
豆萁心中有了不詳的預感,完了完了,這下他好心辦壞事了!沈之璋這個倔脾氣誤會了六公主,再加上吃多了酒耍酒瘋,怕是風雨欲來啊!
他連忙補救“沒沒沒,公主沒管過您呢,是奴才自作主張!”
“我心裡有數……有數……”沈之璋將滾燙的臉頰貼在冰涼的車門板上,眼神迷離,逐漸握緊雙手。
他知道,她從來沒把他放在眼裡,又怎麼會管他?
全天下真心實意在乎他、相信他的,寥寥無幾。
曲終人散,世間最終唯剩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