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講走了,至此一彆,或許就是永遠,天人兩隔,不會再有相見那日。
不過,他給洛陽留了一首詩。
起初的時候,人們還不覺得有什麼,都在驚歎李講的文筆,遣詞造句愈發的出神入化,信手拈來。
可當響起最後一句的時候。
所有人的心防都像是被敲響了一般,無數人怔然,呆滯在原地。
原先不知道多少人,即便敬重李講,也覺得他的行為太過年少輕狂,不計後果。
四千八百萬的靈石雖然多,可再多的靈石,能買來命嗎?
比起靈石,命才是更重要的不是嗎?
可直到“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這一句響起的時候。
人們終於意識到了,如遭雷擊,恍然大悟,明白為什麼李講要這樣做。
皇宮深處,養心殿。
唐帝遙望著世安侯府的方向,幽幽歎息一聲,“不是鼠目寸光,不是利欲熏心,單純隻是不值得而已。”
這就是李講的心聲。
他難道不想活嗎?
隻是相比於死去,向那些仇敵卑躬屈膝,無法擁有舒心暢意的笑顏,更加無法接受!
聽完一整首詩,世安侯府的眾人更加難受。
李恩心如刀絞,痛不欲生,一雙眼睛猩紅到極致,舌劍飛出,被他握在手裡斜指蒼天。
他撕心裂肺的怒吼,長發狂舞,如同入魔,“傷我兄長者,有一個算一個,我要將你們的道統都掃滅!統統不入輪回!”
“兒子呢?我的兒子去哪了?我要我的兒子……”
婁娟哭成淚人,一滴滴淚水打在那張紙,抱著李可達癱軟在地上痛哭。
她內心無比地自責,像是被刀捅進了胸口。
李講自幼喪父,五歲大病,這麼多年從不委屈自己身上所經受的一切苦難,一步一腳印,靠著自己的努力從蘭州走到洛陽,聞名天下。
這是何其的艱苦?
付出了多少鮮血與汗水都不提了。
明明做了這麼多,最後卻不能有一個好的結果,悲劇再一次上演。
婁娟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夜晚,她又要經受一次摯愛的親人離世。
而這一次,她連見兒子的最後一麵都做不到。
因為李講態度非常強硬,就算她願意與兒子同生共死,一起過去承受這一切,也被堅定的拒絕。
李翀、李穹蒼、文嘉譽其他人看到這些畫麵,眼睛早就紅了,淚水就跟斷了線的珍珠一般,止不住的從臉上滑落。
李講的輝煌是人儘皆知,可隻有他們知道,這一路李講經曆過多少次生死大難。
英姿勃發是真的。
可心酸苦楚也是真的。
人前顯貴,人後受罪。
李講一個人咽下那些負麵的情緒,像是踩著荊棘過河,腳下的血肉模糊有幾人知曉?
都隻看到了他即將抵達彼岸,走得比許多人都遠。
靖王府。
枯樹之下。
靖王白發如瀑,容顏俊逸,他目光閃爍,複雜而鄭重。
靖王端起桌前的美酒,卻不飲,而是將其傾倒在麵前的樹下。
嘩啦啦……
濃烈的美酒浸潤大地,土壤的顏色一下就深沉了,區彆於周圍,空氣中飄蕩起嗆鼻的酒香。
“可敬的對手。”
靖王輕語,眼神中帶著些許的遺憾與風霜,“你若早十年……不,哪怕隻是早五年出生,那該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