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問馮姑娘個問題嗎?”幽玥打斷馮憐那滔滔不絕的自我陶醉,倚醉樓裡的花花與草草,幽玥半分興趣都無,到很是讚賞這後園的景致,每一處都彆出心裁,每一處都匠心獨運,可見造園過程中可花了一番心思。
“當然”
“園中假山環抱,流水淙淙,暗合四季,順應萬物,可見構思者的巧心慧智,不知出自何人之手”幽玥堅信,此園的構思一定出自女子之手,因為愛花是女人的天賦,一花一樹都透露出女人的細膩感來。
“這”馮憐沒想到會是這個問題,一時語塞,隻能拿眼神打量走在前麵的卿天羽,實話實說還是謊言蒙騙,一時拿不定主意,幽玥到底是以什麼樣的身份參與這些問題中,可信嗎?這些不為人知的機密可以傾吐而出嗎?馮憐隻能求救卿天羽,這個問題自己還是不要攪這趟渾水比較好,充傻乾笑還是會的,“嗬嗬嗬嗬嗬嗬”
幽玥用疑惑的眼神打量兩人,一個有故事的園子,難道自己問錯了嗎?“如果不方便告知,就不……”
“是我的額母”在幽玥放棄尋求答案時,卿天羽給了一個真實的答案,後麵一句話,令幽玥心中莫名其妙的泛起一圈又一圈的傷感,“可惜她並未住過一天”
三人之間一下子陷入了沉默,多舌的馮憐也安靜了。卿天羽很少提及自己的額母,那些過往的人與事一直沉睡在心房的角落裡,被灰塵所覆蓋,提一次痛一次,除去痛無法改變什麼,多年之後的痛楚,隻比當年更甚,從未減少過半分。幽玥對自己的冒失問語感到自責,對卿天羽的過往有所了解,無意卻觸及了那個黑色的童年,愧意滿懷。
夜幕降臨下,三人叩在石子路上的腳步聲很清澈很響亮,夜色裡的旋律,敲擊著每個人的心房,有規律的唱著,有規律的響著。
叩在心弦上的,輕輕淺淺,深深遠遠。
靠窗的雅座,幽玥原本以為前院應該是脂粉撲鼻,嵌金描銀,哪知卻是俗而即雅,幽玥打心眼裡喜歡這個靠軒窗的位置,雖說嘈雜聲不可避免,但視線卻是極開闊的,樓中心圓形的舞台上,此時正有一位女子抱著琵琶正淺唱低吟,幽玥的心靈一下子被那哀怨的獨特聲音吸引,因從背後的角度看不見女子容貌,但從婀娜的身姿可以推測出,此女容貌定是上乘,身邊的香爐裡燃燒著紫
檀木香,那股檀木的清香令人神清氣爽。
“花開不同賞,花落不同惜,天涯海角憶,憑風各自傷……”是呀!唱出了多少女子心中的哀思與愁苦,幽玥的心被苦水占滿,這何嘗不是在說自己,那個人的身影越來越模糊了,幽玥很害怕,害怕有一天把那個身影也忘記了,可是記住了身影又能怎樣,隻怨彼此緣分太淺,就算不顧一切的在一起又能怎樣,那樣的後果是彼此都無法承受的,人活在現實中就不可能不被現實所累,或許一開始就會錯了情付錯了意,才釀成了一個無奈又不得不接受的結局。
“此生已無緣,但願他安好!”幽玥在心中默默祈禱。
“妹妹這是要哭了嗎?”馮憐打趣道。
“是嗎?”幽玥臉立馬通紅,自己聽戲落淚,這不是一大笑話嗎?彆過臉,餘光瞄見卿天羽也一臉戲謔,不由更惱羞,拿袖偷偷拭淚。
“彆,用這個”卿天羽抬手止住幽玥欲擦眼淚的衣袖,一方潔白的巾帕,一股很奇異的感覺,一個老繭滿手、舞刀弄槍、玩權弄勢之人突然手持如此潔淨之物,不和諧才對,可是在卿天羽手中卻那般的般配,回轉身,脫去那身墨衣,他也是一位羽扇綸巾、飽讀詩書的翩翩佳公子,“人是複雜的也是多麵的,自己對他的了解是不是一直以來都太狹隘了,如一麵鏡子,隻看到了背光的一麵卻從未想去了解它光明的一麵是如何的”幽玥低聲言謝。
“我們這言灼姑娘唱的太引人入勝了,把郡主都唱哭了,這可是一大可流傳街頭巷尾的趣談呀!”馮憐的嘴比她的人更圓滑。
“好了,馮憐”卿天羽出聲打斷馮憐的挖苦,出聲維護幽玥那一點點可伶的自尊心。
“是,是,王爺,馮憐這人舌笨手粗,站著都礙人眼,還是給二位沏壺好茶,將功補過去”馮憐嘴巴上說的滴水不漏可骨子裡總欠一份下屬對主子的尊敬之意。
“真不明白,曹君問看上了她哪點”卿天羽隻能苦笑,不留痕跡的被擺了一道,心裡多少有點彆扭。
“噗嗤”幽玥掩嘴偷笑,看到卿天羽這吃癟樣,太可愛了,對上卿天羽詢問的目光,趕快挑眉,意思是在聽戲呢。
幽玥剛聽的入迷,就被粗獷的男音打斷,原本井然有序、各自為樂的人群像炸開了鍋的粥,沸騰起來,“言灼姑娘不是說生病了嗎,現在這低吟婉轉唱這些淫詞濫調,又準備勾引誰呀?”隻見大漢拉著帷幕裡的女子,粗魯又無禮,未行幾步,隻見另一青衫男子攔住大漢的去路,兩人對峙,不知在說什麼。
“要不要去通知聲馮姐姐?”幽玥擔憂的問道。幽玥隱約能猜到,這裡是男人們的“銷金窟”,來此的非富即貴,兩人甚至有了動手的趨勢,馮憐是樓主,為人八麵玲瓏,妙語連珠,在她的地盤上發生打架鬥毆似乎不好,“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幽玥不是心疼這些來此逍遙快活的臭男人們,而是不想無辜之人受牽連。
“還是妹妹貼心呀!”馮憐手托茶盞不徐不慢的走來,“這砸的可都是我的身家呀!這某人無動於衷可不足為奇了”馮憐不忘挖苦卿天羽。
“馮老板財大氣粗,在乎嗎?”卿天羽端茶微抿反問道,言語中滿是譏諷之意。
幽玥漸漸發現,這兩人在一起很喜歡鬥嘴,馮憐對卿天羽並不像郝峰、曹君問般畢恭畢敬,總喜歡在言語中夾槍帶棒,“馮姐姐,此時不宜逞口舌之快,還是想辦法化乾戈為玉帛吧!”樓下兩人已動手,大漢的背影幽玥很眼熟,可一時又瞧不真切,“是他!是他!”幽玥一下子驚嚇的差點把手中的茶摔了,“是他!是他!”大眼中盛滿了不可置信。
兩人原本勢均力敵,不知怎麼,大漢在一個空身回翻的常見招式裡失策,一頭撞上身側的木梯扶手,當場血濺三尺,死於非命。
“來人呀!殺人啦!殺人啦!”
“啊啊救命呀!救命”女人們因驚嚇而發出的驚叫聲,格外刺耳,幽玥也小聲驚呼一聲,雖說她對大漢也是無比的憎惡,可生命是可貴等價的,一個鮮活的生命就這樣莫名其妙消失了,血跡未乾,魂歸地府。
“不好了,林翰林打死了薛長史林翰林打死了薛長史”
“不好了,薛家公子被人打死了,薛家公子被人打死了”
“不要,不要,這是個誤會”還未等幽玥喊出聲,青衫男子撞牆而死,鮮血四濺,一時人仰馬翻,雞鳴狗跳。
“不好了,林翰林畏罪自殺了,林翰林畏罪自殺了,快報官,報朝廷”
看著對麵悠閒自在的兩人,幽玥漸漸冷靜下來,當年在安南王府,薛蹴、薛海就百般刁難,幽玥也厭薛家的蠻橫霸道,可薛家權勢滔天,芳芷太後是靠山,又多與公孫公主聯姻,蘇家也禮讓三分。原來昨夜無禮自己的大漢是薛家人,當時卿天羽及時出現,馮憐替自己解圍,那麼今夜這一出似乎不是那麼簡單了,是誰的預謀,卿天羽?馮憐?又為了什麼?為了政治陰謀?難道為自己洗刷委屈?可是……“這是你的陰謀?”
“妹妹,這話可就不對了”
“卿天羽,你瘋了嗎?這是一個鮮紅的人命,你這樣……”幽玥氣的不知該如何去表達,特彆是對上卿天羽那雙冰冷的眼睛,沒有溫度,那裡像是個千年的冰川王國,漫天的大雪,極低的嚴寒,寸草不生,是純白無瑕也是孤立無援。
卿天羽感到心痛的快碎了,怒到了極點反笑了,自己該說她蠢到了極點還是善良的一塌糊塗,“幽兒,善良賜予善良之人,狠辣對付狠辣之人,這是亂世生存之道,你明白嗎?”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卿天羽,為什麼每次在我覺得你也很善良,你的狠辣都出自無奈時,你又用現實把自己推回了原點,不要對我說什麼生存之道,我隻相信親眼所見的,你就是在草菅人命”幽玥的眼淚止不住的流,她討厭懦弱的感覺,可是更討厭如此狠辣的卿天羽。
“你這女人簡直無藥可救,我用我的方式保護你,而你卻是用這種方式來報答我嗎?”卿天羽含笑反問。
“我不需你這種鮮血的保護方式,不需要!”幽玥破門而出,她不要與卿天羽待在一個屋簷下,她感到自己快不受控製了,她需要發泄更需要安撫,誰能告訴自己,什麼才是亂世生存之道,是殺伐嗎?是權謀嗎?
悲歌可以當泣,遠望可以當歸,拂花瓣裡的青絲,也熬不住歲月的年輪,是誰把這些偷換,讓心再也無法平靜無波瀾。當年的匆匆一瞥卻換來千絲萬縷的糾纏,是命運的過錯還是姻緣的誤會,我在溪水裡尋求答案,你在晚風裡默默不語,夕城裡的落日讓我心醉,可眼底的憂傷難撫平,為何冰冷的你總給人冰冷,亂世裡的情緣,是你的固執還是我的漫不經心,才導致比淚還悲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