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嚴灼,你冷靜一下,我們合謀一下”幽玥細思了半餉說道,“等會你還是裝作若無其事樣送我上馬車,然後叮囑侍衛們小心,想方設法把馬車後車蓋鬆開,等馬車瘋跑甩開侍衛們,我就跳車,我出發後你就把謠言散播出去,要知道謠言的速度比馬車快多了,安懿玄就是借她十個膽,也不敢對小寶下手”
“謠言?什麼謠言?”
“就傳命運師推演,安家出了個鳳舞九天之人”
“對”嚴灼拍掌叫好,她不仁就不要怪我不義,有了這句謠言,安懿玄後半輩子必須夾尾巴做人,哪個男人都不敢娶她,娶她就意味著宣告天下,他是瀚瀾之主,無法包藏自己的野心,瀚瀾分裂這麼多年,一統天下是每個有誌男兒的夢想,可誰也沒有這個實力,“妙!妙!”
幽玥沒有想到,有一天自己會用雙手去謀劃害人,謠言比刀劍厲害太多,殺人於無形,但不後悔!相信佛祖也會寬恕自己的罪行,“好了,言灼,就這樣分頭行動吧!”
“夫人”言灼拉住幽玥的衣袖,掩淚如滾珠般落下,戚哀哀道,“夫人,一彆經年,女人一生的青春很短暫,不要給自己留下太多的遺憾,年少情動最美因花開不沾世俗之塵,錯過了,抱憾終生”
幽玥眼眶發紅,感謝這份理解,“不,言灼,我與他今生終是錯過”
“不,夫人,錯過的是姻緣”言灼斬釘截鐵道,“夫人,你們情緣已儘,可惜你去找他,相信付公子一定能護你周全,馮老板說他是正人君子,不似王爺亦正亦邪”
“不了,言灼,我很累,我想回家”
“夫人,你難道不想去看他隻為一眼嗎?”隻為一眼四個字生生拉住幽玥欲離去的腳步,生世的差彆注定了情緣已儘,難道不可以像一個久彆重逢的老友,彼此聊聊這些年的風雨與雲霞?傳達彼此的掛念?這是一個藏在心底深處的遺憾,自己的身體本就如風中的拂花,經不起風浪,隻想臥睡夕城,隻為一眼!隻為一眼!不留遺憾的離去,此生足矣!幽玥的心如鼓捶,終究騙不了自己的心,我……可是……“不要說了,言灼,我們按計行事吧!”
茫茫人海中,有人的相遇隻需一個眼神,而有人的失散也隻不過多了一個轉身,錯過的終究是錯過,空留餘恨!
“夫人!夫人!等一下,我和夫人再說兩句”
“言灼”幽玥挑簾伸出頭,見言灼一副欲言又
止、泫然欲泣狀,大家四目相對,彼此心知肚明,車夫是個中年男人,看身形很是健碩,可惜頭戴鬥笠,看不清五官,也分不清麵部表情,但可以推測正用提防的眼神打量兩人,幽玥知道,分離在即,言灼是真情流露,可是眼下前有狼後有虎,根本無法依依惜彆,幽玥壓下心底的痛楚,揮揮手,強笑道“我去看下情況,不會有事的,不用如此擔心”
“夫人,夫人你一定要小心,要小心呀!”
“車夫,我有點困了,小憩會,到了叫醒我”
“好勒,夫人”啪的一聲,車夫揚起長鞭,那鞭聲加快了馬蹄聲,也加快了車軸的轉動聲,可幽玥的心是越來越緊繃,半分睡意也無,一路上豎耳靜聽外麵的動靜,過了村莊,剛聞雞叫聲,孩童打鬨聲,進入田野阡陌,聽見了老牛的低鳴聲,那下一個是不是進了集市,還有多遠,吵鬨、叫賣聲由遠及近,快了!快了!
幽玥在大腦裡一遍又一遍回憶空心翻的要訣,大師兄說動作一定要利落,雙手抱頭,雙腳用力,騰空後整個身體前傾,在找到身體支撐點後舒展四肢,最先著地的肢體為撐點而來保護整個身體的平衡,幽玥有點心虛,這個動作用的最熟練的還是初次見卿天羽“教訓”他的時候,時隔多年,不知這老腰還聽不聽使喚,幽玥用左耳貼著車壁,隨機應變,用力輕推了推車後壁,鬆了口氣,言灼厲害,在眾目睽睽下將車後扣鬆了一半,隻要一有情況,自己用力撞擊車後壁,定可脫身!幽玥在大腦裡一遍又一遍設想著各種可能出現的情況,又一個個去攻破,緊繃的神經讓原本光滑的額頭滲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輕風一吹送來了一陣陣寒意,歎息一聲,原來離去都是一種奢侈,自己從未行使過王妃之權,不過擔了個空名罷了,僅僅如此,都被人視為眼中釘,肉中刺,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不好了,馬車翻了,來人呀!不好了……”嘈雜聲一聲高於一聲,所有人都驚呼起來,不知誰高喊了一聲,激的幽玥一個反轉身,依照自己腦海裡的動作比劃到現實中,一個如“蜻蜓點水”式的空心翻很是成功,在成功落地站穩的一刹那,心頭升起滿滿的自豪感,有種寶刀未老的壯誌淩雲之感,可是很快心頭被重重恐懼感包圍,眼睜睜看著馬車翻車,車軸被拋離,四分五裂的廂體因外力衝擊下落入護城河中,激起巨大的水花,幽玥的心被揪起,若言灼不提前告知,今日自己定然逃不過此劫,性命堪憂,“安懿玄!安懿玄!”幽玥雙眼微眯,狠相畢見。
“她在那!她沒死!”
不知誰喊了一句,一群男人朝幽玥飛撲過去,嚇得幽玥拔腿就跑,此時不跑更待何時,“來人呀,保護王妃!保護王妃!”原本人頭攢動的集市一下子擁擠不堪,哭喊聲、打罵聲、刀劍聲、撞擊聲糅合在了一起,可惜這些聲都傳入不了幽玥耳中,幽玥雙腿飛速奔跑,耳旁的風刺的麵頰生硬硬的疼,刀割般,頭上的瓜皮式紗巾在風中“舞”的歡快,胸腔中被強灌入了大量空氣,它們是小惡靈,扯著自己的五臟六腑不放,嗓子好痛,是要生火冒煙了嗎?是誰拉著自己不放!放開!放開!是誰?是誰?
“夫人,冷靜下,是我!是我!”
“啊,言灼,怎麼是你?你怎麼在這?”
“夫人,此處不宜講話,走!”嚴灼不由分說拉著幽玥七轉八拐,在街巷中右穿左過,在幽玥即將被繞暈時停在了一處後門旁,隻見言灼學了三聲貓叫後,一位老婦人開了門,言灼看似與老婦人相熟,低語了幾句被放了進去,是一處很普通的農家住宅,與一般農家無異,老婦人慈眉善目,不多言語,道了個萬福後便不見蹤影。
“這是哪?”
“夫人,坐,放心,這裡很安全,他們不可能輕易找到”言灼很是自信,提起茶盞為幽玥滿上茶,說道“這是馮老板地下的一處錢莊,專門供應王爺軍需所用,當然眼下是處於無用狀態,夫人大可放心”
“嗯”幽玥渴的厲害,一口氣乾了杯茶,終於滅了嗓子裡的火苗,奇怪問道“你怎麼沒去找曹君問,接小寶?”
“夫人,我不放心,你武功差,心又太軟,根本不是安懿玄的對手,更何況……”言灼雙眼放出堅定的光芒,毫不猶豫說道“夫人,我心已定,你去哪我就去哪,夕城也好,去見付穆宣也罷,一起走!”
“可是小寶怎麼辦?”
“沒事”言灼笑道“夫人,你一語點醒夢中人,安懿玄再有安家撐腰,她不敢對我兒子下毒手,我已飛鷹傳書外官人,他會去接兒子,而夫人你,隻身一人,讓人不放心,安懿玄保不準會沿路追殺”
“可是?”這讓幽玥萬分苦惱,自己前路茫茫,又怎可拉言灼下水,聽聞夕城被戰火洗禮,這麼多年過去了,當年的村民應該十有八九離去,田伯、田嬸都不在了,不知又是怎樣的一番景象,說是故鄉卻找不到故人,可就算如此,內心深處還是渴望歸來,那是家的去處,靈魂的安息地,“言灼,前路未圤,我也多年未歸,不知夕城……拂花可還盛開……”
“不必夫人憂心”言灼拉著幽玥的手,安撫道,“夫人,言灼想好了,先去詔國找付將軍,若他能出兵保夕城一方安寧,我們就無後顧之憂,他對夫人是有情意的”言灼止住幽玥欲出口的推脫之詞,繼續道,“夫人心中一定責怪當年參合陂他未來,今日言灼一吐真言,王爺打我殺我都無所謂,我不能讓夫人蒙在鼓裡一輩子”
“什麼?”幽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喃喃道“你說什麼?付哥哥來找過我?我以為……我以為……”
“當年參合陂一戰,付將軍找到王爺問你的下落,王爺一口咬定你與慕容戰將軍一起墜崖,為此付將軍在參合陂為你修了個衣冠塚,後來聽聞付將軍去找過明了禪師,明了禪師也是閉口不提,所以這麼多年他未來尋你,未履行當年的諾言,有可能在他心中以為你已死,去年他找過馮老板,打探一個名叫懷玥的姑娘,事後馮老板就把事情原委對我一一道來,馮老板說夫人已為人妻,王爺雖未能給夫人一世安穩但也付出了他的心血,隻是彼此渴求的東西不同罷了,夫人若與付將軍餘情未了,舊情複燃,終將害人害已,眼下王爺還需付將軍一臂之力,王爺為人高冷,心地並不壞,從小喪母,為質八年,吃儘人間苦辣,他對夫人拋出一片心,夫人不能傷他,所以馮老板一口咬定,與王爺的回複一致”言灼歎口氣,“但眼下王爺鞭長莫及,付將軍的分院離這不遠,我們若想安全到達夕城,必需有……夫人,你為人妻,他為人夫,你們今生終是錯過,付將軍是戀舊之人,他因當年天穆公主之死一直愧疚王爺,夫人若拋去個人情感,相信他定會護夫人一路平安”
幽玥早哭成了個淚人,肝腸寸斷,原來彼此一直活的很近,近的一個轉身就可以擁抱彼此,可是彼此都錯過了這個轉身的機會,這麼多年過去了誰也回不到過去,往事被提起無比心酸,他以為自己死了,自己以為他為了家族權勢放棄了那句承諾,當傷疤被掀開是一片血肉模糊,回不去了!終究是回去不了!
聽音弦斷,斷那三千癡纏,墜花淹,淹去一世牽絆。
滄笙踏歌,靜水流花一片,人聲杳,歌儘亂世烽煙。
如花美眷,終成似水流年,容花謝,不過山河永寂。
光陰太短暫,卻把心填滿,若哭泣能挽回過去,早將洱滄哭滿,幽玥收起心中的悲傷,終抵不過一聲長歎,人活紅塵中,紅塵生生將彼此拉遠,是現實沒有給彼此一個轉身的機會,道不道出,已成定局,就算當年風光霽和,他知自己也娶不了自己,師父的選擇是對的,卿天羽給了自己亂世中一份安穩,或許自己對他缺少了份年少的悸動卻換來了細水長流的相守,雖說自己要離去,但那份親情依舊在,隻是看清他的故事裡,他的人生路上已經不需要自己的身影,而自己一心想回到故土,等待生命裡的歸人。
“夫人,眼下我們勢單力薄,隻有找到付將軍才能……不提彆的,王爺與他有年少之交,他也不會不管不顧,夫人得確聰慧,但萬一安懿玄不擇手段要夫人死無葬身之地,死死相拚,夫人毫無還手之力……”
“不要說了,言灼“平靜下來的幽玥也看清了眼下的形勢,卿天羽留下來的護衛根本不敵安懿玄,更何況前不久自己親耳聽見兩個侍衛抱怨,未能去建功立業卻來保護一個手無寸鐵的女人,人心本憤燜,怎可去抗敵,此為一個契機,安懿玄除去自己的一個好時機,言灼說的對,不提情感,以雍傾王妃身份請求他的一路護送,他定不會拒絕,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各自活在自己的軌道上,幽玥從未想過去叨擾他,在他心中認為自己已死也好,現實的鴻溝,誰也跨不過去,又何苦平添煩惱,但萬一安懿玄一路死追,自己定是命不保夕,可是……
“夫人,去夕城必定路過付將軍的彆院,到時見機行事,夫人心中一直不忘當年的情分,又何苦作繭自縛,去見一麵道句安好,豈不兩全齊美,見比不見更傷人心,若見一眼,減少遺憾,心是竊喜,可理智在阻撓,“好吧!言灼,見機行事,萬一路上有個閃失,記住我在夕城等你”
“好的,夫人,我們夕城不見不散”
“走吧!”
塵緣從來都如水,罕須淚,何儘一生情?莫多情,情傷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