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城依然在!
災民遠遠奔來,屠殺依舊繼續。
跑不動了。實在跑不動了。蠻人猶如貓戲耗子般的追逐,早讓這些無辜的百姓瀕臨崩潰,不時有耄耋老者撲倒在地,痛苦喘息著無法站起,隨即被後方鐵蹄碾成肉泥……
孤城在望著遠處,紅著眼睛數了數,“三十多個蠻人,隻有三十多個!你們幫幫他們吧!”
青竹歎了口氣,“但凡自己有坐騎且長弓尚在,馳馬回頭箭也能耗掉這些蠻人,但眼前……”
正說著,災民順大路漸漸奔近。孤城在眼尖,隻見從天而降的套索猛地勒住一位婦人脖子,巨大的力量將她甩向空中。
婦人下意識將懷中嬰兒往上一拋……
災民隻為求生,誰也顧不得身後被拋飛的嬰兒。落地慘死也就罷了,可依舊有凶殘蠻人橫空甩過一枚飛斧,生生將小小的生命一分為二,滴滴鮮血在空中飛濺。
孤城在看得目眥欲裂,臉龐漲得通紅,衝青竹和芷柔大喊“你們不是俠女嗎?路見不平不都要拔刀相助嗎?更何況這樣的慘事?!”
芷柔咬著嘴唇,“的確淒慘,但他們又不是……那個江湖中人。自應有城主和城衛來管……”
青竹也默默低下了頭,緩緩吐出六個字“他們是普通人。”
孤城在腦中突然閃過和二女相遇的畫麵。當那天逃命的芷柔爆出內功猛然衝入麥田,正在耕作的農夫慘叫著被震飛時;而後青竹後緩緩走近,視受傷農夫的哀嚎如空氣一般……
他隱約察覺到了什麼——在這個世界上,眾生平等似乎就是個笑話。官府可隨意欺淩百姓,俠客有事在身時也不怎麼在乎普通人的死活。拔刀相助永遠是對自己脾氣相投的哪怕是陌生人。仗義行俠是在武林,不是民間。
芷柔這樣也就罷了,青竹這麼善良、溫柔的女子,又為何如此冷淡?
孤城在愣愣地想著,忽然身邊“砰”的一聲,卻是一位災民被鎖套甩飛,砸落在孤城躲藏的溝壑邊。
發紫的臉龐,掙紮著想拽開脖子上嵌入肉中的索套,另一隻手顫抖著向孤城在伸過來,眼神中儘是生的渴望與死亡的恐懼。孤城在尚未來
得及作何反應,那災民卻發出“咿”的一聲,被繩索那頭的蠻人再次拽起……
他想讓我救他,孤城在想。
他的眼中是無邊恐懼,與如此的絕望。
他想活。
芷柔忽然感覺正用力按著的孤城在爆發出絕倫力量,從草叢中一躍而起,撕心裂肺般的怒吼從這個擁有奇怪力量的瘸子口中噴薄而出……
孤城在撲了上去。他沒有武器,他就用雙手。
幾個蠻人眼見草叢中突然躍出一衣衫破爛的瘦弱青年,獰笑著吹起口哨,紛紛將手中套索、飛斧擲了過去。此時孤城在的眼中已經沒有了呼嘯而至的各色兵器,他隻盯著這三十多個蠻人騎兵,腦海中也沒想太多——畢竟自己血肉之軀,能替這些災民擋一擋,哪怕瞬間被切成肉泥……
也要擋一擋!
“噗噗”聲輕輕響起,孤城在被數柄飛斧擊中。但體內那股莫名力量再次流轉而至肌膚處,將幾柄飛斧彈開。隨即蠻人那醜陋、肮臟的腦袋在孤城眼中緩緩放大,好像時間瞬被抽緊,一切都在放慢……
孤城在正牟足了勁兒前衝,卻呼吸一滯,套索已勒到頸上。甩出索套的蠻人正想將孤城在甩飛,卻聽他一聲怒吼,雙腳鐵樁一般戳在地麵,拽住繩索猛力一扯,馬背上的蠻人連人帶馬被掀到空中——蠻人索套,向來是為收割俘虜所用,索套後半段圍在腰間,一頭永遠拴在馬背上,既借馬力,又方便拽起就走。
孤城在怒吼著將人與馬大力掄圓,儘數往蠻人騎兵中當流星錘一般使將出來。這一掄一掃,蠻騎頓時人仰馬翻——誰見過這般打法?
為首的蠻人露出驚駭表情。要說把人栓繩子上掄著玩,向來隻有體型大出南人一倍多的蠻族做得出來,眼前這個臟兮兮瘦巴巴的小人兒……驚駭之中不忘一嘬口哨,眾蠻人手中飛斧、小錘齊齊往孤城招呼過去!
數把沉重、飛速旋轉的石器呼嘯著衝向孤城在。但孤城蠻勁兒上來,手上依舊是揮舞著索套那頭慘叫的蠻人,見人撞人、見馬掀馬,然後眼睛一閉,心說要死就死,老子夠爽了!
蠻人兵器擊打在身上,也並非全不見功——孤城在
已經隱約感覺到,自己短短數十天練出來的奇怪力量已經漸漸枯竭——戰鬥剛開始時,那若有若無的體內世界也在和自己漸漸失去聯係……
人力有時窮。輕微的利刃入肉聲中,孤城在左肩和右腿同時嵌入一斧一矛,鮮紅色的血漸漸染紅衣衫。孤城在忍著劇痛,鼓起殘餘怪力甩著那倒黴的蠻人蠻馬往眾人中猛砸過去。
恰在此時,蠻人小隊首領縱馬疾馳,幾個漂亮的躲閃後奔了個小小弧線繞向孤城在,借助馬力、衝刺蓄力,隨即手中一柄木錘著著實實地轟在孤城在胸口……
猶遭電擊,孤城在悶哼一聲坐倒在地,口咳鮮血。掀翻了十幾個蠻騎的“人肉兵器”早已血肉模糊甩在一邊,看不出是人是馬。
首領長槍衝刺後滴溜溜轉過馬身,僥幸躲過“人馬流星錘”的剩下的半數蠻騎也嗷嗷亂叫著狂衝而來。孤城在捂著胸口,雙目充血,周身卻是再也沒有站起的力氣。
眼瞅就要被蠻人馬隊踏成肉泥,忽然一聲尖銳的爆響,一個熟悉的黑色身影從草叢中緩緩站起——卻是使出小鬼迷蹤步“爆”字訣的芷柔。
芷柔雙手持匕,身體前傾,交叉護在身前,隨著內勁在腳下爆出的巨大力量,就這樣從側方撞入蠻騎小隊!
芷柔隻是普通的江湖高手而已,並沒有孤城在的奇怪力量。孤城心中大急,眼瞅著嬌小的身軀就這樣撞向一匹黑色大馬!
然而他過於擔心了,小鬼迷蹤步配上手中兩把黑色匕首的芷柔衝進人群,在蠻人的紛紛怒罵聲中專門尋那馬腿割去,一時間人仰馬翻,幾個蠻人墜地。蠻族首領見狀又是一個哨聲,其餘蠻人立刻四散開來,手中一柄柄飛斧相繼擲出,芷柔立刻陷入困境!
恰在此時,一陣“嘣”、“嘣”聲不斷響起,隻隻青色小箭閃電般地向蠻人攢射。土元獸獸皮製成的粗糙皮甲怎能抵擋灌注了內勁的小箭?慘叫聲中紛紛落馬。
青竹的弓不是斷了麼?孤城在扭頭一望,卻見青竹挺拔而美麗的身軀如持弓般半坐在地,手腕、腳踝各自纏繞著殘餘的半段蛟筋弓弦,剩下一隻手閃電般的從懷中掏出小箭,正嗡嗡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