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的又是什麼鬼?
走了不遠,過了月門,就見到朱佑樘正在跟張延齡言笑中,周經和張鶴齡都趕緊行禮。
“周卿家,今天戶部不忙吧?朕將你請來,希望沒耽誤你的公事。”朱佑樘的話帶著笑意。
周經仍舊不明白皇帝的用意,請示道“陛下是否對戶部有何指示?若是不太著緊的話,可以等朝會上再議。”
他還是很顧慮的,要是被人知道他暗地裡跟皇帝見麵,還不定被人怎麼想。
周經如今可是在風口浪尖上。
一個不慎,海量參劾的奏折就到通政司去了。
朱佑樘笑道“周卿家你看,這裡是建昌伯所的一份圖案,詳細列明了如何用日頭來曬鹽,朕著人在京師各處設立了幾個試驗之所,此處便是其中一處……幾天工夫便有第一批鹽出來,有磨出來的成鹽,你嘗嘗?”
周經聖命難違,隻能上去嘗了一口。
他遲疑了一下才道“成色極好的精鹽。”
朱佑樘笑了笑道“不說你都不信,這裡曾煎出來的,是給牲口吃的粗鹽。”
“啊?”
周經大驚,煎牲口鹽的地方,居然能製出這麼好的精鹽?
“之前各地轉運使司都上報,今年的鹽將會減產,讓減少鹽引的發放,建昌伯給朕所提的方案,可是解決了大問題,周卿家你如何看待此事?”朱佑樘又問道。
“這?”
周經一時無語。
討論戶部改革就好好討論改革,上來給搞個灘曬製鹽。
咱大明朝廷解決問題的方式,都已到了如此釜底抽薪喪心病狂的地步了嗎?
就算你們真的喪心病狂也不要緊,至少先給我個心理預案,讓我有個準備,冷不丁問我的評價,這是要讓我這張老臉沒地方擱?
張延齡主動進言道“陛下,灘曬製鹽之法,算是因地製宜,但一下讓各地鹽場都改變原有的煎鹽之法也不現實,應當分批進行。不如由戶部著令地方鹽場以實際情況進行改造,並派專人監督,以求在未來幾年能大夫增加各地鹽產量。”
朱佑樘點頭道“建昌伯此話有理,應穩步推行,不宜操之過急。”
張延齡又道“且臣認為,此事不應當對外張揚,應在秘密中進行,陛下可還記得之前對商賈囤鹽之事的建議?”
朱佑樘先是回想了一下,這才笑道“還是你的鬼點子多,那好吧,這件事就這麼定了……周卿家,你沒意見吧?”
周經心中在苦笑。
你們兩個都已經把事談到這地步,叫我來似乎也不是問意見的,乾脆就說讓我執行就行了。
再說我對什麼製鹽一竅不通,能有什麼意見?
“臣並無異議。”周經很識相。
朱佑樘道“那此事就交給戶部,由建昌伯來主持,戶部協同,周卿家你也沒意見吧?”
周經趕緊再次應承。
朱佑樘感慨道“朕沒想到,會以如此的方式來解決朝中難事,大明朝真的是有才能之士,才能繼續中興下去。時候不早,延齡,你跟朕回宮說。”
朱佑樘明顯還沒聊過癮,還想拉著小舅子繼續問問,還有什麼治國良方。
張延齡道“陛下,臣認為,既然您已走出宮門,不如到民間去看看,尤其是體察一下如今京師中的官鹽行情如何,為下一步行鹽政之改革,有所準備。”
本來朱佑樘是不會有心思去民間看的,當皇帝的就算再想體察民情,也沒必要親自去。
但現在他在興頭上。
這又是心目中功臣張延齡的建議,便點頭答應。
……
……
一行人從柴薪司出來,就近找了一處賣官鹽的地方。
還沒進去,張延齡隨便拉過來一名路過的行人。
“這位兄弟,敢問一下,這裡可是賣官鹽的地方?我等想買一些官鹽,怕走錯。”張延齡有意要讓朱佑樘聽到民間真實的聲音。
那人冷笑了一下,上來就是一股子的怨氣“買官鹽?不怕撐死你們!有錢燒的!”
朱佑樘好奇問道“這位……此話怎解?”
那人道“一斤鹽二十多文,還是天子腳下,真是不讓人活,一家老少清湯寡水吃幾年飯,年紀輕輕白了頭,早死早超生!”
說完那人徑直而去。
從他的口吻來看,他對京師官鹽的行情非常著惱,已到天怒人怨的地步。
大明盛世,居然因為鹽政的問題,出現民心變動。
朱佑樘聽了會作何感想?
便在此時,官鹽的鋪子裡突然鬨哄哄的。
似有一人進去買官鹽,被人給趕了出來。
“沒錢還想吃官鹽?乾脆買你的私鹽去,被抓了活該蹲大獄,未來漲價可彆說沒提醒過你們!現在不買,過了今天還沒這價!”賣官鹽的掌櫃顯得囂張跋扈,指著買鹽的客人劈頭在罵,這話似也是在說給路人聽的。
朱佑樘聽了之後,臉色更加陰沉。
當然。
這一切都是張延齡設計好的。
在從家裡出發之前,就已經跟蘇瑤交待清楚,就是要趁著帶朱佑樘出來視察時,故意找人去激怒徽商賣官鹽的掌櫃。
外人隻看到了官鹽掌櫃的嘴臉,卻不知裡麵的對話。
張延齡心裡也在笑。
被皇帝看到你們的無恥,若你們還有好日子過,我張某人跟你們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