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延齡說完,把畫軸一合,那邊程敏政還沒看過癮,瞬間臉色就很失落。
這神色也是告訴張延齡。
魚上鉤了。
……
……
張延齡跟程敏政一起到了程府的書房。
在專門用來鑒賞畫作的寬桌上,張延齡把畫軸再一次打開,這次讓程敏政去看,程敏政差點就要把頭貼在畫作上,一寸一寸去鑒定。
“李龍眠的筆法講求行雲流水形態飛動,他山水花鳥仕女無所不精,此乃一全才也,這幅畫怎看來,都像是他的真跡,但……老朽一時之間還是不能斷定。”程敏政看了很久之後才給出個似是而非的答案。
張延齡心想“你鑒定不出來就對了,讓你都鑒定出來,那未來鑒定古畫的高科技儀器都是白搭的?”
張延齡道“程學士,這可不是你的風格,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怎還是或不是呢?”
程敏政一臉羞慚之色道“老朽平時見過的畫作太多,光是這一幅……難以斷定,就說曹明仲的字和印章,絕對是沒錯的,就算是作贗之畫,其手段之高明……也乃老朽生平僅見。”
“哦。”
張延齡隻是隨便應一句。
曹昭是元末明初的著名收藏家,收藏的畫作不少,要偽造他的筆跡在這時代或有些難,但對一個信息爆炸時代出來的作贗名家來說,那還叫事嗎?
“對了程學士,聽聞您最近得了一幅前朝的畫作,不知可否讓在下欣賞欣賞?”張延齡看程敏政書房內是掛了幾幅畫,但都不是什麼名家名品,便提出請求。
“這……”
程敏政一時是不願的。
張延齡笑道“程學士看你的,我看我的,讓我一飽眼福,以後也可以出去吹噓一番……若是程學士滿足在下這願望的話,在下可以先把這幅有可能是李龍眠的畫作留在你府上三天,讓程學士好好鑒定一番。”
程敏政聽了果然動心。
張延齡肯定不像彆的來求鑒定的人一樣,程敏政鑒定不出來,張延齡自然是會把畫馬上帶走的。
若是能多留幾天在府上,程敏政就有更多的時間來研究。
“說來慚愧,這幅畫乃是一位故交送來,與老朽一覽,他不許隨便示與外人,若是建昌伯隻在書房內看的話,老朽便勉為其難。”程敏政還是他的珍藏拿出來。
等打開畫作,果然印證張延齡的猜想。
是任仁發的《五王醉歸圖》。
張延齡驚訝道“竟是任月山的名作?這……這乃何人所藏?”
《五王醉歸圖》在明末清初之後,藏家遞藏順序很明確,但在明朝前中期的藏家並不為外人所知,但程敏政肯定是見過這幅畫的,畢竟他曾作詩描繪其中場景。
程敏政笑而不語,似是不想把這幅畫的來曆說出來,給畫主帶來麻煩。
是怕被小人惦記。
張延齡道“聽聞程學士乃與當世書畫名家沈白石相熟,莫非這幅畫是他的?”
程敏政一怔。
從這表情,張延齡就知道自己猜對。
沈白石,也就是沈周,明朝一代書畫大家,明四家之一,跟程敏政是故交,而且沈周也是一位書畫藏家,之前就有傳聞說《五王醉歸圖》曾過沈周之手。
“算了不提不提,隻是有幸欣賞一下,便讓人死而無憾。”張延齡突然想到了崔元之前的感慨,自己不過是照搬過來。
程敏政笑了笑,慶幸張延齡沒追問,他也就不用出賣朋友。
二人各自研究各自的畫作,程敏政也不時看過來,發現張延齡看得並不仔細,一看張延齡對書畫就不是很了解。
裝模作樣的那種人。
過了很久之後,外麵傳來程府下人的通報“老爺,宮裡來人了。”
程敏政先是一怔。
自己在家欣賞書畫,怎會突然宮裡來人?
“誰人?”程敏政問道。
“是司禮監的蕭公公。”程府下人道。
程敏政本來是不想見的,但聽說是蕭敬登門,瞬間感覺到事態重大,他用歉意的目光望張延齡一眼,意思是要跟張延齡一起離開書房。
張延齡則笑道“程學士若是有事的話,自行先去便可,我在這裡隨便看看。”
“這……”
程敏政顯然不想單獨把張延齡留在自己的書房。
張延齡道“蕭公公平時不會隨便外出,想來是奉皇命前來,程學士你大可不必擔心,難道在下還能汙損了你的畫作不成?還是說程學士你信不過在下?”
程敏政一看張延齡臉色有變,心知也不能得罪這位皇帝眼中的紅人。
“那老朽去去就來,建昌伯您請自便。”程敏政趕緊要去正院正堂見蕭敬。
張延齡望著程敏政離去的背影,笑了笑,暗說“對,我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