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士實又不是軍職武將,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帶人去圍攻張延齡?還敢跟錦衣衛和京團營的人動手?
不怕死?
張延齡笑道“不知道的,還真以為屠尚書就是李士實背後的靠山。”
“建昌伯,你欺人太甚,你這是無端誣陷。”屠滽怒不可遏道。
張延齡則顯得很輕鬆道“就許你誣陷我,我隨便說兩句都不行?既然你不是他靠山,你為何要為他說話?”
“你!老夫不過是據實以陳……”屠滽顯得理直氣壯。
“好一個據實以陳呐,那就真的如他所言,要拿下我的話不是他說的,而是我聽錯,隻是有人在故意亂喊,那諸位不妨就再做一次選擇吧。”
“簡單一點,一呢,就是我相信,二呢,就是我不信。”
屠滽暴怒道“你少在這裡戲弄朝堂,大明朝堂不是你信口開河的地方!”
張延齡轉而用比他更高的聲音喝道“那你屠滽就告訴我,當時那麼嘈雜的情況下,有個自稱是李士實的,高聲喊道建昌伯乃是冒充的,要把建昌伯拿下,我張某人應該作何選擇?難道我就應該束手就擒嗎?!”
之前還是拚道理拚論據。
突然就變成拚嗓門。
屠滽高聲道“那你為何不能心平氣和跟他講道理?陛下派人到你身邊,就是為了你到地方去燒殺擄掠的?”
一來二往。
就在誰都以為張延齡會繼續用大分貝嗓門回敬時,沒想到張延齡突然不說話了。
場麵驀然陷入到一個很怪異的平靜中。
這是……
張延齡覺得理虧?
朱佑樘則皺眉道“屠尚書,朕派京團營和東廠的人跟著建昌伯去山東,朝堂上說得不是很清楚,是要保護他的嗎?”
“山東此行凶險,他走之前就在朝堂上說過的,難道說建昌伯身處險地,還要心平氣和去講理?”
張延齡恭敬行禮,聲音很隨和道“多謝陛下理解,其實臣當時也是這麼想的,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帶人圍攻縣衙,威脅說臣是冒充的,還要拿臣問罪,臣便不敢再坐以待斃。”
“臣帶了五百人還要束手就擒,那陛下為何不直接單獨派我一個人去更好?五百護衛就是留著吃乾飯的?”
屠滽簡直快氣瘋了,到現在皇帝都還在為張延齡說話,皇帝包庇外戚在他看來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
“陛下,您不能如此啊,大明的體統何在?豈能聽此子在這裡胡攪蠻纏?李士實一介文臣,竟就如此被誣陷下獄……”屠滽說此話時,既覺得傷心失望,又有一種不甘心。
覺得大明朝堂已經亂了。
大明已完。
但在張延齡看來,所謂亂,不過是亂了文臣當國的地位。
彆的絲毫未亂。
張延齡道“屠尚書說得對,問題不在於我怎麼想,也不在於我怎麼做,而是李士實為什麼要這麼做。若是李士實在府庫虧空的問題上的確無罪,他的確可以做到問心無悔,為何又要跟我來個魚死網破?”
“那問題的關鍵,在於我證明李士實有罪。”
“你現在跟我……也跟陛下說這些喪氣話,又何必呢?”
張延齡突然語重心長所說出的話,令全場重新安靜下來。
一時之間甚至連屠滽都怔在那。
朝堂上爭論了這麼半天,他屠滽差點要對大明朝廷失望,覺得皇帝這是在寵信奸佞,大明要走向窮途末路。
但問題是,今天的正題……山東的案子,到現在還沒開始論證。
若李士實真的有罪,那李士實的一切行徑都能得到解釋。
張延齡殺人,不過是捉拿罪犯時,罪犯拒捕所致。
那還論個屁。
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那如今現在唯一問題,就隻是李士實到底有沒有罪?!
……
……
場麵很尷尬。
許久之後。
朱佑樘道“屠尚書,朕知你現在一定很生氣,覺得朕是在包庇和縱容外戚。”
“但問題是……若真如建昌伯所言,李士實乃府庫虧空案的主謀,林元甫和徐傑是為他所誣陷,那他帶人圍攻縣衙也不再是所謂評理,而是鋌而走險困獸猶鬥,之後的火拚也隻能認為是他心虛不敢公堂對質,建昌伯做任何事都是情有可原。”
“山東的案子,才是正題,才是一切的根源,難道是朕理解有誤嗎?”
皇帝如此平靜說出這番話,沒有包庇和偏袒,甚至言語都莫得感情。
屠滽反而有點無地自容,他甚至都快想不起,自己先前為何到那麼激動的地步,想了半天,才似乎明白,其實從開始就是被張延齡帶著節奏走,是張延齡把他心頭那股火給逼出來。
一定是這樣。
我屠滽如此正義淩然,豈會不講道理?
至於偏見,是絕對不存在的,文臣派係、黨爭什麼的,更是子虛烏有。
一切都是張延齡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