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建昌侯!
一連幾日,京師的商界都在進行一場大地震。
張延齡的“倒台”,令太多商賈傾家蕩產,他們本來都是依托於張延齡所創造的秩序來經商,結果在出事之後,京師中的很多貨棧被官府查封,他們的資金無法回攏,外債問題擴大,再加上很多人感覺到京師經商的壓力,紛紛退出北直隸的商貿體係。
一時間,對於普通百姓的影響也很大,官鹽的價格瞬間上漲。
朱佑樘本來嚴令不得有人在朝堂上提及張延齡的案情,一切要等寧王世子朱宸濠被押送京師之後再說,但隨著市井營商環境的變差,很多民生問題體現出來,也不得不拿到朝堂上來說。
“……陛下,如今物價騰貴,若是長此以往的話,就怕京師中百姓的生計……受損……”
周經作為戶部尚書,不得不拿出此等事來麻煩皇帝。
這種拿民生問題來進言的,聽起來也像是在為張延齡說話,看看,以前張延齡沒被抓的時候,京師百姓生活富足安穩,僅僅是張延齡被抓,就讓百姓民不聊生……
吏部尚書屠滽走出來道“戶部這是何意?難道說,因為朝廷要嚴查一個人,就會影響到京師百姓的生計?是否太荒唐了一些?”
周經一臉苦澀之色,卻隻是搖搖頭退回到臣班。
他無法去跟屠滽爭,他自然也知道,文官就等著拿張延齡犯罪的事,把張延齡徹底給弄垮,是絕對不容許有任何人替張延齡說情的。
朱佑樘道“如今京師的官鹽……一斤多少錢了?”
一個問題,就讓在場的大臣全都乾瞪眼。
他們顯然不會去了解市井之間的物價,他們作為大明的頂級文臣,其實也是跟普通人的生活脫節的。
周經再走出來道“回陛下,一斤上好的雪花鹽,價格十文錢。”
朱佑樘點點頭道“似乎還可以,比之當初一斤三十幾文甚至是四十文的時候,降了很多。”
在場大臣聽了這話,不由也鬆口氣,皇帝這意思好像是在說,抓不抓張延齡區彆也不大,不至於會影響到國計民生。
“對了周卿家,在建昌伯落罪之前,市井之中的官鹽價格幾許?”朱佑樘順口問了一句。
周經一臉為難道“回陛下,之前一斤雪花鹽的價格……從四文到六文不等。”
“嘶……”
朱佑樘深深吸口氣。
還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比之之前一斤鹽三十幾文,現在是降了不少,但比之一斤鹽四五文,這算是漲了一倍的價格。
徐溥道“如今正是夏鹽出庫之後的出鹽淡季,官鹽價格上漲,也在情理之中。”
這算是在找補。
很多大臣也跟著在點頭。
但朱佑樘沉默半晌,臉色看起來很不好。
刑部尚書白昂走出來道“陛下,有關建昌伯跟寧王世子暗中來往,圖謀造反的案子,如今已有進展,寧王世子今日中午將會被押送到京師,是否由刑部及大理寺提堂審訊?”
白昂忍不住提出這點來,是因為從張延齡被關押之後,他就沒見到張延齡的人。
說現在張延齡是犯人,也都知道張延齡被押在詔獄內,可代表朝廷法度的三法司卻沒資格過問這案情,自然會讓那些文官著急。
他們最怕的就是皇帝把大事化小,最後小事化無,然後對張延齡的懲罰不痛不癢,然後張延齡就……回朝?
“朕已著人前去調查此案,諸位卿家不必過慮。”
朱佑樘顯然不想拿此案過多在朝堂上說,或者在他看來,這場戲已經結束了,隻等寧王幕後的那些白手套自亂陣腳。
文官也彆出來搗亂就行。
但現在難得白昂打開話匣,看起來皇帝也沒有太惱怒,還不趁機痛打落水狗嗎?
劉健走出來道“陛下,此案已過去有六日,從建昌伯府已搜出臟銀贓物數量不等,但這些臟銀尚且都未封存到府庫中,另有罪者逍遙法外,也請陛下及早將壽寧侯與長寧伯的案子定奪,案既已審結,當以罪罰入之!”
朱佑樘臉色更加不善。
不但要對付張延齡,連張鶴齡和周彧也不放過,文官真是拿雞毛當令箭,真是不會做事隻會給朝廷添亂!
皇帝以前對這些文官的信任,可說是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但現在對他們的失望,卻到了與日俱增的地步。
真是當初對這群人有多大的寄望,現在就有多大的失望。
“劉閣老,你是不相信朕派出之人的查案能力嗎?彆說寧王世子人尚且未到京師,就算他到了,此案還要進一步的審定,誰知道建昌伯所得的錢貨,就真的是他從寧王那裡得來?難道就不可以是他自己做生意賺來的?”
皇帝也是著急了,居然違背了之前跟張延齡的定策,主動為張延齡說話。
也是他實在看不下去。
但於在場大臣聽來,皇帝這又是要“明目張膽”為張延齡辯解,他們好像理解了皇帝隻是將張延齡收押而遲遲不見案子有進展,皇帝很可能是想要用時間來讓世人淡忘這件事,最後肯定還是想讓張延齡逃出生天。
“陛下……”
這次一下走出四五名大臣,都要據理力爭。
朱佑樘伸手打斷這群人的進言,道“之前朕的話你們忘了嗎?不允許在朝堂上提及此事,朕會給你們一個交待!”
“陛下……”脾氣暴躁的通政使元守直不顧皇帝的喝斥,仍舊在爭論,“如此枉法之人,陛下您必須要懲戒之!”
朱佑樘怒視著元守直,道“你莫不是忘了,之前是哪些人在朝堂上信誓旦旦說,建昌伯在西北是謊報軍功,甚至還說他可能殺良冒功,那些話……朕猶在耳!”
這話其實就是在警告元守直,你趕緊給朕閉嘴。
之前你攻擊張延齡是謊報軍功,還表明會承擔誣告的責任,後來是朕想息事寧人,才沒斤斤計較。
但並不代表朕已經忘記。
現在你居然又跳出來攻擊他,可真是記吃不記打。
元守直跪下來,不斷磕頭道“陛下,老臣一心為朝廷,並無私心,一切都是為了大明的昌隆,若是令有罪之臣而不得懲罰,那大明王法不存,朝廷將有亂象,天下也有亂象……”
“夠了!”朱佑樘站起身,厲聲打斷了元守直的話。
朱佑樘知道,自己再留在奉天殿,這群人必然會糾纏不休,拿出死諫的態度是必然的。
就算到時候當朝來個廷杖,也不能阻擋這群人的“決心”,或許這群人就在等他“失態”,所以最好的選擇就是趕緊退朝,不給這些大臣繼續進言的機會。
“退朝吧!”
朱佑樘厲喝一聲,正要走。
元守直卻不依不饒道“陛下,國將不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