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經道“如此……會不會不妥?”
蕭敬本來已要伸手去拿奏疏,聞言把手又縮回去。
“周尚書擔心,我不走通政司和內閣,奏疏直接上達天聽,容易被大臣攻訐?可是我這案子是奉命調查的,我查出端倪,不跟陛下奏報,又跟何人奏報呢?”
張延齡的話,讓周經挑不出毛病。
蕭敬也一直在觀察周經的反應,發現周經無話可說之後,他才伸手將奏疏接過,揣進懷裡,匆忙要回宮去。
……
……
深夜。
朱佑樘還沒入睡,他接見了剛從宮外回來的蕭敬。
等蕭敬將張延齡的奏報呈遞給朱佑樘之後,朱佑樘趕緊去查閱。
蕭敬道“陛下,今日城中的搜查,已搜出不下二十萬兩的錢物等,這還隻是在順天府一處,若是擴大到南北直隸,以及江南等處,相信所查封的貨物不下百萬兩……”
朱佑樘激動到手都在顫抖,連忙點頭道“好,好啊。”
蕭敬自然知道為何朱佑樘這麼激動。
一來是張延齡辦事有功,解決了朝廷的燃眉之急。
二來,也是更重要的一點,皇帝答應跟張延齡配合演這一出的苦肉計,所受的壓力也不小,若是事成的話,皇帝除了覺得麵目有光,更能挺直腰板,在朝堂上對那些文官武將有了更高的話語權,皇帝做事也不必完全依賴於文官,可以讓文官做事更加小心翼翼,更能彰顯皇權至上。
皇帝這是因為自己也是此案的參與者,配合張延齡一起查清案情,有了參與感,所以皇帝這是因有成就感而激動。
“陛下,建昌伯到現在都還沒休息,今晚估計他還會繼續主持一切,但刑部和大理寺那邊……”
蕭敬沒有著急去“告狀”,所謂的告狀也就是把張延齡跟周經的對話等一五一十告訴朱佑樘,他現在甚至在為張延齡查案的艱難而向皇帝訴苦。
朱佑樘將奏疏合上,歎道“難得延齡他不計較得失,為了查案,讓天下人都要對他有所誤解,辦事卻還如此用心,一點都不懈怠……這樣吧,再多派人手去給他,另外朕再發一份上諭給他,若是有人阻撓他查案,無論是地方的官府,還是京師中的部堂等,他一概都可以便宜行事。”
蕭敬恭敬道“老奴遵旨。”
……
……
京師一夜不太平。
一清早。
天還沒亮,一群大臣就急忙入宮。
早到的幾人,基本都是讞獄口的,三法司的人來得最早,而後就是內閣和幾位部堂,隻是平時很勤快的言官,這次卻好像有些懈怠,來得都比較晚。
“徐閣老,昨日的事,您可有聽聞?”
徐瓊作為禮部尚書,對於昨日的事卻好像分外關心一般。
徐瓊到了奉天殿之前,首先便去往徐溥身邊靠攏。
徐溥本來還在跟李東陽商議著什麼,見徐瓊過來,二人適時便不再談下去,好像是對徐瓊有所防備。
劉健走出一步道“徐尚書,你說的可是建昌伯昨日在城中查案?可有他罪行的消息?還是說陛下另有安排?”
徐瓊道“老夫正是不知,才來問幾位。”
徐瓊的話,也讓內閣幾人瞬間明白,徐瓊的目的不是為了打探他們是否真的知情張延齡之事,而是撇清跟張延齡的關係,表明自己提前完全不知情。
文官現在好像都要有意跟張延齡保持一定的距離,就算周經和徐瓊兩個平時跟張延齡走得還算很近的人,也不例外。
白昂等人也走過來。
謝遷先開口問道“白尚書,刑部昨日是否前去接手案情?聽聞建昌伯追查寧王謀逆案,但凡是跟他有過節的商賈,一概都被捉拿下獄,家族生意被查抄,他這分明是在公報私仇,以報之前他落罪時,被人檢舉之仇怨。”
謝遷的話,表明內閣之前是做過商議的,先要給張延齡定性。
自然不能說張延齡是辦事的功臣,而要把張延齡破壞規矩,以及其不法的一麵重點強調。
管你是不是苦肉計,我們就當你真的是苦肉計,但你這種查案的方式,明顯就是拿朝廷的讞獄司法來作為你打擊報複仇敵的工具,我們能不攻擊你?
白昂道“刑部前去接手案情,並不順利,被司禮監的蕭公公和戶部的周尚書給擋了,聽聞昨日裡查抄的錢糧數字在二十萬貫以上,若照此情形發展下去,京師中的商賈必亂,就怕影響到民生……”
徐溥道“那刑部後來再沒有堅持?”
白昂歎道“有蕭公公,刑部也的確很難再插手,誰讓陛下從未讓刑部主持此案?就算案子接過來,案情也無法推進……”
徐溥臉上露出些微的苦笑。
若說之前,張延齡查李士實和寧王的案子,一切都很順利。
除了張延齡做事太激進,不講規矩之外,也挑不出太大的毛病,皇帝讓張延齡主持也無可厚非。
隻是後來張延齡莫名其妙就被他大哥舉報,還被坐實跟寧王世子有勾連,中飽私囊等等……
等於說,此案從開始就不是朝廷在查,現在讓朝廷接手,也難怪白昂會在這裡叫苦。
此時更多的大臣走過來,老遠就看到張鶴齡蹣跚著步伐走來,本來這種人是很不受待見的。
徐溥卻一馬當先,首先讓張鶴齡身邊迎過去。
“壽寧侯,昨日的事,你可知道一二?”徐溥居然主動跟張鶴齡打招呼。
張鶴齡打個哈欠道“這兩天本侯很忙,不知徐閣老所說的做日的事是何事,給個提醒?”
謝遷提醒道“有關令弟。”
“嗬嗬,他……那小子做什麼事,與本侯何乾?再說了,他不是被拿在獄中?咋了?被定罪了?那他叫活該!”
幾名文官不由麵麵相覷,聽這意思,張鶴齡居然對此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