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延齡道“既然民間已有議論,臣已有對策,臣的想法是,給那些涉案的家族申訴的機會。”
“申訴?”朱佑樘皺眉。
張延齡點頭道“回陛下,正是申訴,也就是讓他們可以跟衙門上告,朝廷在刑部特彆設立一個小的衙門,可以由刑部安排兩名主事來負責,如果有人對於家產被抄沒充公之事認為不妥,覺得自己跟寧王案毫無關聯的話,那就可以申冤。”
“不但刑部可以問案,還有大理寺和六個給事中的人監督,同時陛下也可派東廠和錦衣衛的人旁聽和監督,同時也可以公開審案,讓百姓知道其中因由。”
“嗯。”朱佑樘點點頭,似乎覺得此建議還不錯。
徐溥道“建昌伯,何須如此麻煩?你直接把涉案的罪證都拿出來,公示於天下,不就行了?”
“嗬嗬。”
張延齡笑道,“徐閣老,你應該知道此案有很多牽扯到皇親國戚的事情,諸如寧王平時也會跟朝中的勳貴有來往,而被查封的那些商賈,可不一定都隻為寧王一家辦事,他們背後還有朝中的一些權貴,其實做的是百家的生意,充當的是官商。”
“如果把案子證據都公開的話,就怕朝中上下……很多人都會牽扯進來,你確定還要把案子的影響進一步擴大,以至於到朝野中人人自危的地步?”
“這……”
徐溥沒想到張延齡不公開證據的原因,居然是不想讓案情擴大,保護朝中跟寧王有牽扯的勳貴和大臣?
你張延齡幾時這麼好心了?
李東陽突然走出來道“但若是按照建昌伯你所言的方法,讓商賈自行去申訴,還讓百姓去旁聽,那豈不是也會令案情擴大?”
張延齡笑道“那就不一樣了,現在朝廷要做的,隻是要平息輿論,讓百姓知道朝廷要公開透明,又不是真的公開透明,到時我們要公開什麼不公開什麼,那還不是由主理案子的人來負責?商賈申訴什麼,我們就公開什麼,總不會所有的商賈都是無辜的,然後都跑來申訴吧?”
張延齡話音落。
在場的大臣議論紛紛。
看起來是在討論可行性,但其實都是在暗地裡議論張延齡,覺得張延齡把大明朝的司法體係當兒戲。
朱佑樘道“刑部,你們意下如何?”
刑部尚書白昂走出來道“回陛下,臣認為,此舉不妥。”
“哦?”朱佑樘似乎早就料到刑部會反對。
白昂續道“若是開了讓商賈自行申訴的先河,衙門中必定會擠滿前來申訴之人,就算是有罪之人,也會心存僥幸,到時朝廷衙門的人力必不夠用,會引起朝廷衙門辦事的癱瘓。”
不從彆的來探討可行性,居然從衙門接待申冤者的效率來說事。
連刑部議事也開始“角度清奇”,在很多大臣看來,這股“歪風”似乎就是被張延齡帶起的。
張延齡笑道“來申冤必然也不會沒有後果,連敲登聞鼓的人,也要受懲罰,何況還是被朝廷查封家產,本就被定為有罪之人?之前我查封涉及寧王商賈時,已做到了最大的容忍,即將其家產抄沒,而未抄沒人畜,還給留了適當的家財用以生活。”
“若是有人不知好歹,非要申訴,要是申訴成了,那自然是將他們的家產歸還,但若是不成的話……那就乾脆讓人也落罪,人畜不留。”
“嗯。”朱佑樘又點點頭。
皇帝整個一個牆頭草,隻負責應,不負責說。
李東陽道“若是有人先將家眷散去,安置於各處,再來申訴呢?”
張延齡笑道“這樣的人擺明是橫了心要殊死一搏,做困獸之鬥,那朝廷還理會他作何?出個通告,讓他們要來申訴的,把所有家眷都集中於京師,再來申訴,不就好了?”
“你……”這次連李東陽都很無語。
你這哪是給人機會申訴,簡直是想讓人傾家蕩產家破人亡,那些商賈多半都知道在政治場上的規矩,既然是站錯隊而敗的,哪還敢出來跟權貴相鬥?
張延齡卻好像完全不知道有這麼多內情在裡麵,繼續奏稟道“隻要出了申訴的通告,讓百姓知道,商賈涉案可以自行去申訴,而商賈不來申訴,那必然代表其自認為有罪,百姓對於那些誤抓、案子有意擴大等等的議論也就自然不再去說,輿論也就平息了。”
朱佑樘終於點頭道“此主意倒也不失為一種平息民間議論的方法,諸位卿家,你們還有何意見?”
眾大臣如啞巴吃黃連。
麵對張延齡,他們有時候真的是很無語。
“既然諸位卿家沒意見的話,那這件事就先這麼定了,著建昌伯擬定一個具體的方略,由刑部和大理寺落實執行,東廠也配合執行……加上順天府吧,在刑部衙門內未免不合適,而順天府審案,讓百姓旁聽一下也未嘗不可,若真是各衙門人力不夠用,也可以調大興縣、宛平縣兩縣的縣衙。”
“如果有涉及到案子卷宗方麵的事,直接跟建昌伯聯係,建昌伯對此並不負責,但也必須要參與其中。”
朱佑樘最後給出了定案。
張延齡恭敬道“臣遵旨。”
本來是應該由刑部和大理寺出來領命,卻是張延齡領命,好像張延齡是負責一切之人。
朱佑樘道“建昌伯,寧王的案子,到現在來說,朕還算滿意。那不知你見北方草原使節的事,可有進展?”
張延齡行禮道“回陛下,臣見過了兀良哈的使節,卻一直沒有見韃靼使節。”
“哦?這是為何?”朱佑樘明知故問。
其中緣由,張延齡也早就上奏過。
張延齡道“韃靼如今野心勃勃,尤其是他們那個達延汗,一早便露出征服草原、威脅大明邊疆的野心,若是他們的使節也要見,難免會提到涉及開放邊市和正常邦交的議題,卻忘了之前其才剛叩關而入,在這種情況之下,不宜相見。”
徐溥道“建昌伯此舉,或會令矛盾激化。”
“激化?不激化又怎樣?祈求他們明年不要打我們?還是說讓他們不要再去威脅吐魯番等西域各地的安寧?本來就是戰場上的對手,為何還要講那些規矩?再或者諸位以為,若是韃靼將兀良哈等東部草原的部族吞並之後,他們下一步會乾嘛?安心當大明的屬臣?不會圖謀中原?”
張延齡一連串的問題,讓眾大臣無法回答。
朱佑樘道“那以建昌伯所言,為今之計應該是要避免草原陷入到歸一的狀態。”
張延齡恭敬道“陛下英明,臣也是如此想法,所以臣單獨跟兀良哈談了有關保護費的問題,所謂的保護費,便是由大明來保護兀良哈等部族,收取他們每年兩千匹馬,一萬頭牛羊等牲畜,以及羊毛等貨物不等的物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