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顆憫母花太老了,在遇到這顆能讓它生長繁衍的靈植時,它已過了最佳的時機,耗儘了全身靈力也隻繁衍出幾顆種子,如今這看似堅硬無比的靈植,哪怕是葉齊這樣的少年,也能輕易讓它死去,隻因,無需其他外力,它真的要老死了。
所以,與其說是衣襟中的紙片指引葉齊到此地發現它,不如說這顆憫母花放開了自身的偽裝,葉齊才能發現它。
自知死期將近,這顆憫母花願以體內的靈植,換取葉齊對孩子的庇護。
因憫母花天性憐子,世人憐它情深,便喚它憫母花。
憫母花嗜酒,醉一月而死。
今日是一月的最後一日。
這顆老得快死的憫母花甚至連一壺淺淺的酒都沒有喝完,葉齊看著那壺還剩一半的酒壺,靜靜地等待。
他看著這巨石慢慢震動,最後一塊一塊地裂解開來,卻仍有大半哪怕已經皸裂,仍不肯脫離主體。
葉齊手指顫動了一下,仍麵色不變地伸出雙手,”以此身立誓,必將完成所托。“
幾粒黑不溜秋的小石粒掉入他手中,葉齊恭敬地舉起,放近那裝著硬質紙皮的衣襟,一陣灼熱後,石粒不見。
至此,巨石徹底粉碎。
而憫母花落地化為泥,再也不見影蹤。
巨石內部包著的白色靈花終於現世,亭亭玉立,一共有九片細嫩潔淨的花瓣,每株花瓣上流轉的白色瑩澤,都白得剔透而令人心醉,仿佛給人一碰都令人有褻瀆之感。
葉齊卻毫不猶豫,連忙單手將其連根拔起,拔起後不及細看,連忙從它的根部嚼起,頗有牛嚼牡丹之感。
匆匆地將莖葉都吞下後,葉齊將那白得剔透的花瓣一瓣瓣收好,放進那硬質紙板附近,花瓣陡得消失不見,葉齊隻覺胸前又是一陣灼熱加刺痛。
匆忙狼狽地跑出密林,躍進溪流,不用想都知道,他又成為了眾人口中的葉傻子樂談。
但到底是已曆經世事艱辛的成年人,葉齊早已不在意,他能做的,隻有一次次地將這疼痛挨下去。
腳邊的冰冷與身上的灼熱刺痛相衝,相互抑製,又彼此相衝,葉齊神色不變,呆呆地望著溪水,仿佛就是一個傻子無聊地盯著溪水。
他眼前,卻是常人都無法想象的瑰麗的宏偉世界。
一眼洪荒開辟,一眼諸星隕落,一念萬物生,一念萬物隕。
已是深夜,葉齊渾身濕透,踉踉蹌蹌地走進燈火通亮的葉府。不管是不屑,鄙夷,還是同情,葉府的仆人至少明麵上仍恭敬向葉齊問好“少爺”。
葉齊看都不看他們一眼,跑進了自己隱蔽又清淨的一處小院。
桌上的一份每個少爺和小姐都有的甜湯自然無人敢昧,隻是大清早放著早已涼了,裡麵還飄著幾隻飛蛾撲火不成的飛蟻,葉齊把飛蟻拿走,毫不在意地將甜湯就著旁邊的鹹餅一口一口咽下。
自然沒人管他是否洗漱,葉齊也樂得自在。
吹熄燈盞,葉齊蓋著被子閉上眼。
手指悄悄攀上衣襟的那處硬質紙皮處,不過多久,神思就一片清明。
他輕輕地順著紙片的紋路,閉著眼,緩緩在腦海勾勒出其上的文字,而那紙片緩緩放熱,竟在葉齊的指尖緩緩變為透明,而消失不見。
隻剩下仿佛神智昏沉的他安靜不動。
這勾勒的過程過於迷人而又艱辛,當葉齊勉強控製自己停止的時候,五日竟已過去,這幾日,他除了日常的吃喝拉撒能自理,委實與傻子沒有兩樣,腦子裡隻有那一篇不知其意的章文在一遍遍回響,在他終於一字不漏地全部通曉後才緩緩消失不見。
看著日晷,葉齊發現這次停止的時間比上次又少了兩個時辰,洗漱時不著痕跡地探了談那紙片還在,放下心來。
又默背了一遍章文,葉齊隨意梳理了一下著裝,往葉府側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