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空無一人的地方,望著齊人高的野草,葉齊難得的有了一種放鬆的感覺,在這裡他不用小心地揣度他人言行下的心思,也無需被強迫著聽從他人的安排,仿佛又回到了他被當作癡傻之人時無拘無束,無人管轄的生活。
葉齊收回飄遠的思緒,當然,眼下最重要的還是修繕好他麵前的房屋,畢竟這可是他以後需要久住的地方了。
他沒有過什麼修繕的經驗,當然也不會打算親自動手,此時他在敬事堂花了大價錢買下的靈傀在這時便派上了用場。
他從乾坤袋中拉出了一具靈傀,這具靈傀是大陣紋家的精心之作,隻是這一個便花費了他大半的身家,所幸也算物有所值,比起仆役來說,他在使用時無需有太多的顧慮與瑣碎之事。葉齊往靈傀內的晶石處打入自己的神思,靈傀便開始活動了。
看著靈傀行動正常地攀上屋簷,葉齊則開始啟用連通上京葉府的法陣,這是每個在外弟子第一時間都必須要做的,這法陣沒有監視的效果,隻是在察覺到修為高深之人或危險極大的凶獸時會立刻發出示警,激活防禦的法陣並上報給上京葉府,以便葉府的來援。
這過程並不算多難,隻是有點繁瑣。以防萬一,葉齊還在茅屋外加設了抵禦尋常猛獸和外人來襲的法陣。
靈石本是身外之物,這樣用於己身的如水般花費出去後,葉齊方才有了些實在的感覺。
日色已經到了中午。靈傀的修繕進度已經趕得不錯,至少內室已經被打掃乾淨,屋板也不會有漏雨的可能。
葉齊將房間內陳舊的木製家具堆積在院中,然後開了內室的窗來通風。靈傀做事雖不知疲倦,卻也隻是一板一眼地按照他的吩咐執行,自然比不上常人的靈活。
先前睡了一夜,他的活力正是充沛。索性去了後院,將齊人高的野草根用靈力一節節地燒掉,散去的靈氣自然不可能再回返,但他的本意並不是為了輸回靈氣,而是讓他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少些差池。
地下被圈錮著的靈脈已經竭儘,不能再支撐起靈氣的固定與循環,治本之策便是將地下的靈脈溝通入山中,讓它得到山中靈脈的回哺,這事並不算太難,隻是需要極其耐心才能將那已經薄弱地近成絲縷般的靈脈一點點接入地中。
所幸他並不缺少時間,神思足夠他一點點細致地將靈脈溝通到山中的靈脈中。察覺到來自山中靈脈的哺育,明白兩者的聯係已經建立好後,葉齊方才停下手。
他凝神用神思查看,此時地中的靈脈已經略微恢複了一些生機。靈田中此時隱隱有些薄霧蟲獸飛起,如同避之不及一般地鑽出層層野草,離開這片靈田。
顯然是靈田的靈氣穩定後方才產生的效果,葉齊長鬆一口氣。
此時護養靈田中最棘手的難題已被他解決,至於靈田養護中還有其它瑣碎的事情,葉齊便決定物儘其用,儘皆交予靈傀去辦。
為了自己以後能夠過得安逸些,他將靈田中一角的野草清出,在確定不會對靈田造成損傷的基礎上,種下了一些修仙界中改育過的凡間果蔬之種,也算是滿足了自己一些口腹之欲。
想起神思中的紙片與上京中層層他看不清的迷霧,葉齊將自己的散漫之心收攏了些。如今他最要緊的還是需將修為儘快晉升上去,畢竟隻有當他有了真正的自保之力後,他方才能有自由的資本和能力探索未知和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葉齊這般想著,做事的速度又快了三分。
乾坤袋中的乾糧便是為了此時而備下的,味道雖不算太好,但也能勉強下口。
葉齊查看著屋子周圍的法陣還有沒有什麼疏漏,或者是能夠加固的地方。
靈傀修繕好了內屋,為了快些速度,葉齊便舍下了對於他一人來說太過多餘的其餘屋子,他讓靈傀不去管那些多餘搭起的草亭,琴房之類的地方,將修繕的範圍儘量控製在主屋內。
待靈傀將房屋修繕好後,他便拆下陳舊的門窗與家具放入空屋中,在先前通風的內室中擺好自己的物品,給靈傀下了照料靈田的命令。
以防萬一真的會有人闖入,葉齊將內室用靈封封上,便潛心靜氣,全神進入了神思當中。
紙片被神思安靜地遠遠包圍在其中,除了形樣有些許肉眼難以察覺的增大外,其它還是一切如故。
葉齊將神思小心地靠近紙片時,察覺到了一如從前一般的吸力,這次他終於不用再苦苦抵抗,葉齊放鬆心神,順著那股吸力任由自己的意識被帶入紙片當中。
在沒有日夜之分的勾勒世界裡,葉齊的意識仿佛處於一片混沌中,隻有不知疲倦的頭腦仍保持著還要超出以往的清醒,篇章中的每一字每一句仿佛都是可以傳世的大道之鐘,含著正大而玄深的奧義在其中,他日夜不息地記誦著,在這字字都仿佛直指大道的篇章中進入了心神合一的狀態。
從這種狀態中恢複過來時,他睜開眼,窗紗透過的月光將屋內染上一層蒙蒙的光亮。看見屋內的靈封沒有動過的痕跡,葉齊方才放下心來,也才有精力去想自己這幾日裡到底記誦了什麼。
畢竟在紙片中記誦篇章時,他的意識並不清醒,隻是覺得自己記誦的每字每句都直指大道,所以全心貫注地記誦著,仿佛多記一字就能離那玄奧而深不可測的大道多近一寸。
然而退出紙片後,從那種狂熱狀態中清醒過來的葉齊,念著他在製片中記誦的篇章,越是細念,神情越是古怪了起來。
他怎麼覺得——這篇章裡麵講述的不是修煉之類的內容,反而更像是——
一本琴譜?
無論這本書用詞多麼高深玄妙,寫法多麼晦澀難懂,可其中的字字句句都是確實講述關於彈琴指法,傳世樂譜之類的內容,隻是修道之人才能將這琴譜發揮到極致,它對於修道之人來說,也能起到凝神靜氣的作用。
若是將這琴譜領悟到極致練到極致,便能由琴入道,發揮到琴譜最大的功效。
這琴譜對於精通琴藝的人來說確實是如虎添翼。然而,對於自身就不通琴藝的葉齊來說,若是真心去練,沒有數年恐怕都難以窺見門戶,更彆說精進入道了。
也就是說這本琴譜,對於現在的他來說,頂多是一本能陶冶性情的雜書罷了。
葉齊歎了口氣,對於不是每一次進入紙片,他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篇章這結果,他先前已有所預料,現下雖略有失落,卻也沒有太過苛求。
而至於那琴譜,對於他這個不通琴藝的人來說,在他手上簡直與明珠蒙塵無異。還是等哪一日時機成熟,再讓這本琴譜現予人間吧。
葉齊放下這事,不再多想。它出了內室,便直直地奔向了外屋中的靈傀。
靈傀一板一眼地動作著,顯然沒有出現葉齊擔心的不能正常使用的情況,葉齊不敢大意地按照敬事堂的要求檢查一遍,發現沒有任何疏漏後方才放下心。畢竟這靈傀是要照顧靈田的重要所在,若是靈傀出了問題,他忙著修煉,靈田無人看顧難免會出現問題。
葉齊打開靈傀背部,裡麵現出的便是作為靈傀能源而放置的靈石。
十顆原本瑩亮的靈石,此時已全無了光澤,此時望上去如同普通的石頭一般灰撲撲的,絲毫不惹人注意。
看來距離他啟用靈傀的那日,已經過了五天。而他神思浸入紙片的時間比起以往又減了三個時辰。
這自然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可不知為何,似乎是哪裡有些不妥,讓葉齊心裡像是積壓著些什麼東西,有些提不起輕鬆的念頭。
這股預感來得莫名其妙,葉齊卻不敢輕易忽視,畢竟這十數年來,他產生的預感都事關重大,而且極少會有錯漏發生。
葉齊來到屋外,他沒有冒然地走出屋中,而是在陣法的邊緣仔細地查看了房屋周圍的法陣。
法陣並沒有出現任何損壞,門前有些不起眼的猛獸的血跡,被他布置的陣法所傷,攔在外麵,此時運轉正常,也沒有什麼異常的表現。
葉齊沒有放鬆下來,他轉身回到屋宅的後院,慎而又慎地查看著屋宅靈田,此時的靈田已經大概恢複了普通靈田應有的生機,顯然在他進入紙片的那五日裡,顯然靈傀將田地打理得很好。
外物都沒有出現任何不妥,那這絲不妥到底存在何處?
葉齊想到了一種他最不願意出現的可能,那就是他的身體又出現了哪種出乎他意料的變化。
他回到屋中,先沒有馬上查看,而是凝神靜思讓自己平靜下來。然後,他才開始一寸寸地用神思查看他身體的每一處靈脈,骨肉。然而在他細致到極點的檢查之下,葉齊仍是沒發現出現的任何異樣。
莫非是——紙片出了問題?
他心裡已經有了隱隱指向這個可能的直覺。想到這個可能後,葉齊沒有馬上冒然地進入紙片,畢竟紙片的吸力和需要停留的長時間不適合他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連續進入兩次。
靈傀按照他的要求,每日都會從溪流中挑回清水。葉齊按捺下自己迫切的心情,他來到廚房,簡單地勺了幾瓢水,伴著些葉府裡備好的肉乾吃下去。
再將自己洗漱一番後,他回到了內室,重新貼上靈封,再全神貫注間查看著腦中的靈思,紙片如同以往一般地安然不動。
葉齊凝下神來,認真地將神思靠近著紙片,在隱約感覺到一股巨力的拉扯後,他的神思做出了之前不會做出的舉動——拚命地掙紮。
然而神思的掙紮在紙片的巨力拉扯下,如同巨浪下的螻蟻,毫無反抗之力。
但這已經足夠了,葉齊的意識已經在被拉進去之前,看到了他搜尋的東西——
紙片中包裹著的,一顆亮如星辰的晶粒。
那是什麼?!
被紙片拉入的前一刻,他模糊地想道。
……
…………
待神智回轉後,葉齊躺在內屋的床上,他的腦中一片昏沉,意識都不太清醒。
畢竟雖然踏入了修真之道,他的精力也比常人要充沛得多,可日夜不停地用腦記誦,對他來說五個日夜仍然能保持較好的精力,但再翻一倍,他就有點受不住了。
用儘最後一絲氣力起身,葉齊檢查著房內的靈封,發現沒有異動後,已經難以按耐住自己的疲憊之意,但若是躺下一睡,耗費的時間就太長了,而且也毫無助益。
葉齊調動著神思指引體內的靈脈更快地吸收靈氣,用於溫養己身。直到體內的靈脈如往常一般循環流動,身體上的疲乏得到一二紓解後,方才如釋重負地睡下。
這一睡,竟比車廂中點燃助睡的熏香時,讓他睡得更沉。
……
林間的鳥獸之聲婉轉輕靈地傳入耳中,葉齊睜開眼時,全身的疲累已經消散得無影無蹤。
回想起紙片中那顆亮如星辰的晶粒,葉齊便隱隱將這枚晶粒與秘境中異蟲搶奪著的岩漿花聯係起來。
在當初的那朵岩漿花的花蕊間,似乎也有著這般燦如星辰的白色銀芒。
而在他與異蟲被岩漿花的攻擊掃中,他最後脫身醒來時,葉齊也隱約記得,他似乎看見了一粒清亮如月的星芒被鑲嵌進了一片細紙當中。
當時意識朦朧間,他在水珠裡望見這一幕時,他還以為是自己的一時幻象。現在想來,恐怕那時紙片已經將這晶粒拉近了他的深思,隻是他當時沒有馬上進入紙片查看,所以沒有察覺到異樣。
想到這一點,葉齊臉上的神情不免有些難看。畢竟神思不是什麼東西都可以隨便進的地方,在他讀過的古籍中,也沒有談到哪樣東西能自如地進出人的神思。
紙片從他出生起便伴他而生,可以說是不在書上記載的最大的異類,如今他的神思中又多了個不知根底的晶粒,紙片的安全性便更大打上了一層折扣。
而神思對於修道之人來說簡直是修道的根基,平常使用尚且要小心謹慎,如今有了兩個異類,如同兩顆潛藏著的□□,不知何時便會爆發。
葉齊靜下心來,旋即他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
對於紙片,他還算是有幾分了解,對於那日冒然闖進神思中的劍靈,它尚且能將劍靈吞下。如今多了這晶粒,紙片隻將它包裹而不是吞下,是不是它不想吞,而是它不能吞?
順著這個思路想下去,那是否就說明這個程度的紙片還無法完全壓製得住晶粒。
想到這個可能,葉齊就隻覺一股涼意就順著脊柱蔓上,若是紙片製不住晶粒,會出現什麼後果。無論是不知凶吉的晶粒取代紙片,還是它們兩個在他的神思中爆發爭鬥,這都是他極不願意發生的事情。
如果這種可能的猜測屬實的話,他可能就要在兩者間做一個取舍。然而這取舍並不難做,對葉齊而言,比起不知凶吉的晶粒,他當然對於至少到目前為止還比較安分,對他有所助益的紙片更為信任。
那麼他現在所需要做的,便是需要儘可能地增強紙片的力量。
葉齊能感覺到,隨著紙片麵積的增加,紙片對他神思的吸力還有他沉浸在其中的專注力都越來越大。
而在他記憶中紙片增大最快的時候,便是他晉階引氣入體的時候。
所以,最重要的還是要提升他的修為。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原點,他需要進入紙片尋找晉階築基之法,晉階之後他方才能讓紙片變大,然後繼續包裹住那枚晶粒不要出現異動,這其中的環節缺一不可。
葉齊吐出了一口濁氣,他從床上起身,精神振奮間仿佛又回到了自己籌謀引氣入體的時候,隻是那時他困境重重,毫無出路都沒有放棄,如今這點困境他更加不會輕言放棄。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小天使酒薈的地雷,還有訂閱的小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