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蕾暗忖,看樣子他是跟上官秋月打賭,抓自己過去顯顯本事,並無惡意,而且敢跟上官秋月叫板的人,應該不是尋常小偷。
“我知道你很生氣,讓你罵兩句怎麼樣?”如花的聲音。
身體還是不能動,嘴巴卻能說話了,雷蕾衝口而出“你剛說誰是東西?”
如花道歉“是我說錯,你怎會是東西。”
雷蕾噎了好半天“男不男女不女,才不是東西……哎喲!”話沒說完就被丟到了地上。
細長的眼睛眯起,一張精致的臉上滿是怒色,如花惡狠狠道“果然蕭白那根木頭眼光也差,娶了這麼個刁婦,再要胡言亂語,我必定把你舌頭割下來看看!”
見他發火,雷蕾頗覺解氣“我又沒說你,你急什麼?”
如花冷哼,雙手抱胸,原來他平生最恨人說自己男生女相,想當初金錢幫的楊舵主無意中說了他一句“貌美如女子”,結果他成日去搗亂,硬是鬨得楊舵主全家上下雞犬不寧,金錢幫數十高手都沒抓住他,往往這邊事情剛發生,就不見人影了,惹得楊舵主頭疼萬分親口道歉方才作罷,自此如花美名遠揚,成了江湖上第一號難纏的人物,好在他雖然性行乖僻,卻沒做過什麼大惡事,久而久之,人們知道他這脾氣,也就無人敢再輕易談論他了。
雷蕾雖然不知道這些江湖故事,卻也明白犯了他的忌諱,發笑“你以為你長得很美?不是我說,小白和秦流風哪個比你差?上官秋月更比你漂亮十倍,從沒見他為這個生氣。”她故意停下來咳嗽一聲,才接著道“反倒是有些人自以為美,其實長得醜得不得了。”
“上官秋月?”經她提醒,如花仔細一想,笑起來,“被他追殺這麼久,隻記得他那些手段,倒忘了他確實比我生得好看。”
原是有意氣他,哪知收到反效果,雷蕾無語。
求得心理平衡,如花也不計較被說“醜”,笑道“誰叫江湖上把他傳成個醜八怪,所以彆人才隻說我,不說他。”
雷蕾道“你怕他?”
如花斂了笑,瞟她一眼“誰怕他?”
雷蕾笑嘻嘻“你當然不怕,跑得這麼快。”
“那樹林裡埋伏了九個高手,我當然要跑,”如花覺得理所當然,略提高聲音,“但我也不是怕上官秋月,跟他鬥了三年還活著的人,除了何太平他們,也就剩我如花,我若願意,普天下的人誰都彆想找到我,隻不過我怕那樣太無趣罷了。”
“他們要追殺你,你還不跑?”
“這是何太平的地盤,就憑他們那點輕功,要在這些守衛眼皮底下混進鎮,還難得很。”
說完,如花再次點了她的穴,扛著她狂奔進鎮,從守衛頭頂無聲掠過,恍若鬼影,果然無一人發覺。
回到客棧,從窗戶竄入房間,如花將她丟到床上,神情輕鬆似丟了個包袱“總算把你好好送回來了,可再不關我的事。”想了想,又矮身往床前蹲下,挑釁地看她“其實你叫也沒用,蕭白知道又如何?我也不怕他們。”
雷蕾狠狠瞪他。
“怪不得沒跟蕭白住一起,必是嫌你長得醜,沒興致,”如花總算報了被嘲笑的仇,幸災樂禍,起身,“青山不改綠水長流,蕭夫人,後會有期!”
人影如輕煙一般掠出窗外。
雷蕾磨牙,突然無比想念上官秋月,變態哥哥總算做對了一件事,這種家夥就該被弄去做人偶做標本。
第二日馬車上,公子一路都保持沉默,諸如“你喜歡我是不是真的”這類話,嚴謹自律的蕭白公子是不好意思主動問出口的,於是他更加鬱悶。雷蕾卻沒留意,昨夜被點穴後,她竟迷迷糊糊一覺睡到了大天亮,所有的事就像做夢,隻對那雙細長的狐狸眼睛印象深刻。
直轄市享受的政策待遇絲毫不比其他地方差,八仙府人煙稠密,很是富庶。
卜二先生卜耀明早已得了信,帶著一乾人在門外迎接,先前卜老先生出事時何太平等人便來過,彼此都熟識,因此也沒多客氣,說笑幾句就跟著他進去。
神醫卜老先生懸壺濟世,自甘清貧,其弟卜二先生卻執意從商,是八仙府有名的富戶,庭院寬敞,房屋整齊。雷蕾留神觀察,發現這卜二先生四十幾歲年紀,皮膚白皙少皺紋,應該是生活優裕保養不錯的緣故,不過他一言一行都表現得極為謙遜,毫無普通生意人的圓滑世故,雷蕾的感覺是,跟此人做生意肯定放心,於是把懷疑去了一半。
旁邊跟著兩名年輕人,二十幾歲模樣,想必就是路上提過的卜老先生的關門弟子。
卜老先生鑽研醫術入迷,兩個弟子的名字也很有特色,李魚,甘草。原來這江湖中,徒弟拜師時都會由師父賜彆名,出師立業時才能換回本名,據秦流風說,當時二人前去拜師,卜老先生正巧救了位中毒的病人,原因是同食鯉魚甘草引起,因此隨口就給徒弟起了這兩個名字。
卜二先生陪著何太平走,口裡道“舍下簡陋,委屈各位……”
秦流風打斷他“卜二先生放心,尊府雖是簡陋,秦某也不怕委屈,照上次那樣備上一桌三十五兩銀子的粗茶淡飯就是了。”他有意加重“粗茶淡飯”幾個字。
眾人聞言都笑起來。
卜二先生也笑“好說好說,粗食淡飯是有的,小廳上早已備好,秦公子若不嫌棄,權當是為諸位接風洗塵。”
秦流風笑道“回回都吃白食,二先生可彆笑話。”
“原是應當的,平日求著你們來隻怕還不肯,”卜二先生歎氣,“想不到家兄之事會引出這麼多麻煩,實在慚愧,幸好如今沒事了。”
眾人閒話著,順著遊廊往裡麵小廳上走。
熱熱鬨鬨吃過飯,何太平回歸正事,提出要去卜家藥鋪,卜二先生忙引領眾人過去。
出了後門便是北街,卜家藥鋪就在斜對麵,走進門,雷蕾第一眼見到的,就是對麵大堂壁間那些精美的錦旗,全繡著“妙手回春”“起死回生”“醫者仁心”之類的話,想是病人家屬送的,裡頭桌椅齊全,右邊櫃台裡靠牆有架高高的藥櫃,小屜子上都貼著標簽。
卜家藥鋪其實是個簡易的四合院,包括大堂在內共有十幾間老舊房屋,院子裡晾著許多草藥,據卜二先生介紹,這裡原是卜家祖屋,他從商後便搬了出去,將房子全讓給了哥哥。
“不要錢”老先生號稱神醫,隻要他願意,完全可以比弟弟過得更好,雷蕾感慨萬分,經濟時代,這樣清貧的好醫生太少了!她不動聲色地打量四周,隨口道“這裡太冷清了,沒有卜二先生府上熱鬨。”
那名叫李魚的弟子笑道“正是,二先生幾番要師父搬過去住,師父總不肯。”
看來做弟弟的對哥哥不錯,雷蕾點頭笑“想必是卜老先生舍不得這藥鋪。”
李魚神色微黯,垂目“可不是,他老人家一心濟世救人。”
東麵是卜老先生的臥室,也是案發現場,門上掛著把鎖。
卜二先生解釋“自上次諸位走後,我特意囑咐他們將這間房鎖了起來。”他指指旁邊的李魚和甘草“藥鋪如今都是他二人在經營。”
何太平點頭,封鎖現場對於某些高手是沒用的,不過不要緊,反正查了多次也沒有發現什麼特彆線索。
李魚取出鑰匙開了門。
一進兩間,都不怎麼大,外間桌椅齊全,想是平日用作會客的,事情過去這麼久,地上桌上都有了灰塵,久無人住,未免死氣沉沉,裡間是臥室,床帳被褥都很樸素。
凶案發生在外間,第二日李魚發現的時候,卜老先生已半倚著牆壁死去,當胸一掌致命,而且用的是普通外家掌力,會武功的人都能施展。
江湖中會武功的人不少,卜老先生雖不算一流高手,但也不至於有人接近而毫無察覺,何況此人還是站在他對麵當胸一掌襲來,當夜李魚甘草都未聽到異常響動,所以眾人才會認定是熟人,隻有熟悉而信任的人站在對麵說話,他才不會防備,對方才能趁機突然下手而不驚動彆人。
當夜先後登門拜訪的,正是東山派顏文道、西沙派溫庭、南海派冷影,而冷影是最後離去的,那時李魚甘草都已回房睡下,所以傳出長生果在南海派的謠言時,才會有這麼多人懷疑他。
基本情況何太平等人都了解,如今也沒再多問,停留片刻便出了門。
卜二先生欲請眾人過自己府上去住,何太平卻借口這邊清靜,空房間多,堅持不肯,卜二先生隻得作罷,留下來陪了半日的話,再三囑咐李魚甘草與另外兩個夥計好好招待,眼見天快黑了才告辭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