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這種事情應該是由男祀來做的,看在他身受重傷的份上才由她代勞。
沒想到還在這裡挑三揀四。
按理來說,古神化以後的後遺症如此嚴重,他早該昏迷了。
不知道是什麼讓他撐到現在的。
顧見臨正想說什麼,再次捂著嘴唇痛苦地咳嗽起來,因為他的身體裡已經沒有多少血了,因此咳出來的是血紅的內臟碎片,在掌心裡暈染著觸目驚心的紅。
他艱難地大口呼吸,眼前的視界裡已經染上紅色的暈邊,隨手從麒麟之楔裡取出一瓶治愈秘藥,仰頭灌進自己的喉嚨裡,清涼的藥液如泉水流淌到體內。
古神化的後遺症是不可逆的。
尤其是動用古神語以後,若是以前的他恐怕會當場陷入沉睡,而如今的他已經是五階了,他的軀體和靈魂都更加堅韌,因此才能夠挺到現在。
治愈秘藥隻是能讓自己好過一點,治標不治本。
“強行在現實世界古神化,會怎麼樣?”
雲雀凝視著他的側臉,輕聲問道。
顧見臨扶著車窗氣喘籲籲,冷汗已經浸透全身,嗓音嘶啞“很長時間都不能再跟人交手,靈性也不會再恢複,你會覺得你的全身的骨頭都碎裂了,器官也會逐漸衰竭,每個細胞都在痛。你不會死,但跟死了沒什麼兩樣。”
他低聲說道“這應該叫做生不如死。”
雲雀隨手把方向盤丟出窗外,隨意問道“靈魂呢?”
“撕裂般的痛。”
顧見臨無力地倚著座椅,低聲說道“還有無休無止的噩夢。”
雲雀知道他是一個被困在夢裡的少年。
燃燒的蒼穹,無止境的暴風雨,迎麵而來的卡車,恐怖的朱雀氏族。
那是他的夢魔,至今還把他囚禁在裡麵。
這才是他不敢昏迷的原因吧。
“不得不承認,你比我想象的要強的多。”
雲雀難得評價道“昨夜很凶險,多虧你了。”
顧見臨的呼吸發出破風箱一般的聲音,他從後視鏡裡望向少女的絕色容顏,卻並沒有覺得有多麼心動,而是平靜說道“凶險,我看未必吧?我真的不覺得你什麼都不知道,就這麼輕而易舉的中了隱修會為你布下的陷阱。”
“我更傾向於你是故意的,你在尋找過去的同時,也在確認你的敵人。”
他的嗓音越來越微弱,低聲說道“你在利用我。”
最後的他的聲音已經虛弱到微不可聞,卻又不帶一丁點的感情。
雲雀眺望著雨後初晴的天空,一道絢爛的彩虹劃過天邊,泛著迷蒙的暈。
“如果我真的在利用你,你會生氣麼?”
她輕聲說道。
顧見臨沉默片刻,眼簾低垂“我不介意,隻要能對付隱修會就好。”
他的意識逐漸陷入漆黑的深淵,雙手卻死死的攥緊,修剪得並不如何鋒利的指甲深深嵌進掌心裡,隱約有一絲血液流淌出來,鬼知道他哪來的力氣。
即便已經到這種地步,還是強撐著不肯睡過去。
真倔強啊。
雲雀眼神浮現出一絲變化。
她終於收起昔日的玩味和嘲弄,也不再如少女般嬌憨或惱怒,妖異魅惑的美眸裡浮現出一抹傲慢和凜然,仿佛遠在天邊,孤傲威嚴。
顧見臨說的沒錯。
雲雀確實是在利用他,對付黑暗裡的敵人。
她是在示敵以弱,也沒有拿出全力。
她是在學習。
也是在模彷。
因為她是一個全新的生命,就像是一個新生兒一樣,對自己一無所知。
她確實強大,強到可以號稱世界最強。
哪怕是總會長和青之王,她都渾然不懼。
問題在於,她無法理解自己這種生命,更不清楚自身的能力。
是的,她不會古神化。
更不會古神語。
準確來說,她不知道究竟怎麼在現實世界裡動用古神族的力量。
顧見臨自然而然掌握的禁忌力量,在她看來是那麼的不可思議。
“原來你所仰仗的並不是技巧,而是本能麼?”
雲雀澹漠說道“強大的意誌力衍生出來的一種本能?哪怕與敵皆亡也絕不後退一步,對你而言隻要退了一步,就等於認輸。這麼驕傲,活不久的。”
顧見臨無法回答她的話,他像是個孩子一樣蜷縮在座椅裡,夢魔已經在他的腦海裡彌漫開來,像是惡魔般要吞噬意識最深處的十七歲少年。
雲雀沉默片刻,抬起素白細致的右手。
世上再無如此完美的手。
肌膚晶瑩如玉,線條纖細流暢,紅色的美甲嬌豔欲滴。
素白的手背幾乎是透明的,隱約可見青色的脈絡。
雲雀粗魯地抓住他的衣領,把他扯到自己的懷裡,握緊的右手遞到他的唇邊,硬生生用指甲刺破掌心,把殷紅的鮮血擠出來,喂給他喝。
這是龍髓液。
當初顧見臨在黑雲城寨動用古神語以後,就是用龍髓液來恢複的。
雲雀還是窺探了他的記憶才知道,原來龍髓液就是自己的血。
原來她的血還有這種作用。
這麼好用的一個男祀,既能幫助她對付她的敵人,還能從他身上學到東西。
一舉兩得。
可不能就這麼糟蹋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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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代田區的黑涯宅邸回蕩著瘋癲的咆孝,管家和仆人紛紛守在圍牆外瑟瑟發抖,漫天飄零的櫻花被風吹亂,紛紛揚揚地散落在石階上。
有人踏碎滿地的櫻花走過來,濃烈的血腥味是如此的撲鼻。
這座宅邸的管家是聖域級,包括仆人們實力都達到了六階,此刻卻如凋塑般一動不動,仿佛他們所在的時空已經被凍結,甚至連思維都已經停滯。
那是個英俊挺拔的混血男人,他的半邊的白襯衫上染著血,雙手握著一塊被浸濕的手帕,擦拭著指縫裡的鮮血,如此的血腥,又那麼的優雅。
他伸出手,按在緊閉的大門上,用力一推。
吱呀一聲。
門開了。
院子裡已經是遍地狼藉,老人發狂似的把茶具和瓷器都砸在地上,滿地都是被撕爛的珍貴字畫和被砸碎的古代文物,這些價值連城的古物如今都成了垃圾。
“誰?”
薑純陽抬起頭咆孝,眼童泛著憤怒猩紅的血絲。
“早上好。”
景辭微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