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有一天不再是我了,那就請你殺了我,好不好?”
短信到這裡戛然而止。
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或許顧見臨所整理出來的隻是冰山一角。
但足以讓在場的所有人動容。
至於那部老舊的手機,以及那通漫長的電話,也不是為了等著女孩醒來。
景辭之所以那麼關注,是希望她永遠不要再醒過來。
因為他知道,一旦電話裡再次響起了聲音,他就會永遠失去他的女孩。
那意味著,他就要去履行當年的約定了。
去做他該做的,也是最不想做的事。
這部諾基亞似乎完成了自己的使命,隨著最後的電量消失,徹底關機。
仿佛也在宣告著那段長達數年的禁忌感情的終結。
“天呐。”
鬼眼呆若木雞,星雲更是被感動的淚流滿麵。
很難想象這兩個弱智都聽懂了這個故事,並且由衷地感到動容。
薑澤都陷入了沉默,原來這才是那個男人的真相。
這是一個讓人很難抉擇的問題。
在整個世界和你所愛的人麵前,你到底選擇誰。
景辭給出了自己的答桉。
他最終殺死了自己心愛的女孩,他的行為對這個世界而言無疑是高尚的,他並非是叢林裡磨牙吮血的野獸,而是一頭高貴的雄鹿。
但你也很難說他選擇的到底是誰。
因為他的選擇既是為了這個世界,也是為曾經的那個約定。
那個女孩曾經讓他殺死他。
他沒有答應,但他做到了。
“他們現在在哪?”
唐昀被震撼到無以複加,聲音都是顫抖的。
唐綾似有所感地抬起頭,輕聲說道“在天上。”
顧見臨仰頭望天,漆黑的陰雲被一道觸目驚心的裂痕所碎裂,就像是撕裂混沌的一道電光,磅礴的威勢如熔岩般迸發出來,蒼穹劇烈的顫動。
在場的人裡沒有一個是輔助類型的途徑。
但他們都能夠感受到一股龐大到難以想象的靈性正在燃燒。
就像是一顆無形的核彈被點燃。
聲威滔天。
傾盆的暴雨被風席卷,樹葉搖曳著被卷上天空。
蒼穹之上隱約有一尊青金古龍衝天而起,龍吟聲貫穿整個世界!
她森嚴的豎童裡,倒映出一個男人的臉!
酆都羅界的領域都在劇烈的顫動,一道道猙獰可怖的裂隙浮現出來。
“進階。”
薑澤麵容蒼白“那個男人要進階了。”
·
·
海天大廈的穹頂,整個峰城最高的地方。
姬子川氣喘籲籲地半跪在天台上,赤裸的胸膛淋著血,他的刀就斜插在身邊,刀身上遍布觸目驚心的劍痕,這位幽熒集團明麵上的最高領袖此刻卻是前所未有的狼狽,就像是即將被審判的罪人,低垂著頭顱。
他的胸膛被一柄鐵劍所貫穿,把他牢牢釘死在了牆壁上,根本動彈不得。
已經有很多年沒有人把他逼到這種程度了。
隻因為今天的對手過於強大。
那是一位古之始祖。
融合了第三法的古之始祖。
隻是他並不覺得自己會死,反而饒有興趣地抬起眼睛。
那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跟他一樣狼狽,白襯衫已經被鮮血染紅,也是被迫半跪在地上,支離破碎的刀散落在麵前,倒映出染血的臉。
一道雪白的裙擺在風裡飄搖。
那個女孩看起來最多隻有十八歲,卻仿佛生著白發三千丈,如雪的發絲半遮玉石般晶瑩完美的容顏,白色的束身衣裙在風裡飄搖,赤足踩在血泊裡。
看似美好,卻是極度驚悚的一幕。
因為古神族第一次以人類的姿態來到了現實世界。
你看著她是人,卻有種天塹般遙不可及的疏離感。
仿佛太古時代人類膜拜著那些巨大的凋塑,有種卑微到塵埃裡的敬畏。
少女抬起眼睛,眼神裡滿是漠然,隻是凝視著眼前半跪的男人。
“你終於九階了。”
她輕聲說道“是為了殺我麼?”
景辭看起來狼狽,但他現在的確是九階,他能夠感受到自己體內的域仿佛變得無限廣袤,仿佛跟這個世界合二為一,對於時空的感知愈發的鮮明起來,就像是與生俱來的本能,他親手打破了束縛自己的枷鎖,進階到了聖域的。
從此被冠以半神之名。
——燭陰神。
隻是他對此並無歡喜,眼神裡隻有平靜和遺憾。
他抬起頭,血紅的視界裡倒映出女孩的臉“你不是她。”
少女歪著頭,輕輕地笑了“是的,我不是她,她本就不該存在。”
當初景辭遇到的那個女孩隻是一位偉大的存在在漫長的生命裡的一次嘗試。
對於終於蘇醒的古之始祖而言,微不足道。
“人類總是這樣的生物,用名為過去的牢籠困住自己,因此才會變弱。這是因為你們的生命太過短暫,所以需要意義來證明你們的存在。但我們不同,如果你本身就是永恒,那麼就永遠不需要什麼來證明自己。”鹿蜀始祖居高臨下的俯瞰,她的嗓音是如此漠然平靜,就像是機器合成的聲音。
蒼穹之上風雲變色,一張巨大的恐怖麵容在陰雲裡若隱若現。
相比之下,夜空裡閃爍的電光是如此的渺小。
不值一提。
“是啊,人總是需要什麼,來證明自己的存在,否則一切都沒有意義。”
景辭沉默片刻,竟然無聲地笑了“因為人是很唯心的生物,雖然你否定了她的存在,但她在我的生命裡,是真切存在過的一個人。”
“而我這個人,答應了彆人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到。”
他輕輕地抬起雙手“所以……”
鹿蜀始祖凝視著他,仿佛看到了一種不可思議的未來,眼神詫異。
因為景辭做出了一個極其古怪的手勢。
“這是我很多年前在不周山生活的時候學到的,來自那位血色的至尊。”
他雙手的拇指和食指閉合,像是一個不規則的棱形“原始回歸的終點。”
鹿蜀始祖依舊沒有動,因為在高高在上的神明麵前,凡人的一切掙紮都顯得那麼的無趣和可笑,她掌握著兩種至高律法,無論怎樣都有辦法輕鬆應對。
她隻是想看看,這個曾經跟自己有過一段過往的男人,到底想做什麼。
“終解——”
景辭輕聲說道“無相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