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劍棠輕笑一聲,南華刀芒消失不見,任由曹長卿按住刀鋒,他左手與右手一起按住刀柄。
曹長卿微微皺眉,瞬間釋然,身體旋如陀螺,最終頭朝地腳朝天,右手不離南華,隻見天空中一聲悶雷炸開。
轟隆隆不絕於耳。
天空晴朗,萬裡無雲,真是好一場毫無征兆的冬雷陣陣。
曹長卿握住南華刀,重新站定,顧劍棠並未強行奪刀,而是後撤兩步,飄然落地。
曹長卿一揮袖,大袖撕裂。
天空中又相繼響起五聲雷。
曹長卿一笑而過,道“原來是如此的出竅,不愧是讓刀超凡入聖的顧劍棠。”
輕輕將南華刀丟向落腳在廣場上的顧劍棠。
顧劍棠也沒有胡攪蠻纏,懸好古刀南華,轉身前行。
這時候,所有人才看到曹長卿身後斜向九天的那條“路徑”,雲氣劇烈震動,尋常人也是清晰可見。
台階之上,陳芝豹與皇帝竊竊私語,後者一臉恍然。
陸地神仙本就是世間所謂高高在上的天人,可曹長卿的儒聖,踏足時間不長,卻已是駭人聽聞地幾入地仙巔峰境,離數百年前呂祖過天門而返身,恐怕隻差一層半境界。
借了傾力兩禮僅是一袖略微破敗的曹長卿臉色平靜。
廣場上許多文官都猛然記起此人西壘壁入聖時,朗朗乾坤下,他曾經對整座西楚所說的一句話。
“曹長卿願身死換翻天覆地,願身死換天地清寧。”
曹長卿已是如此近乎無敵,那天下第一人的葉千秋又該是如何厲害!
站在不遠處的葉千秋津津有味的看著曹長卿出手。
陳漁看到顧劍棠的刀,不禁讚歎道“這位顧大將軍的刀,還真是讓人側目。”
葉千秋笑了笑,道“顧劍棠的確有些實力,用刀用到了這種地步,不算差了。”
陳漁聞言,倒是聽出了師父這話的另一層含義。
不算差,那也就是還不算太好嘍?
顧劍棠已經是天下用刀第一人,世上還有比顧劍棠用刀還厲害的人嗎?
陳漁有些疑惑。
葉千秋負手而立,一邊在看曹長卿打架,一邊也在暗中注意著這太安宮城之內。
趙家皇宮裡有個與國同壽的年輕宦官,他自然是知道的。
這個年輕宦官可是連王仙芝都要為之忌憚三分的存在。
葉千秋心道,不知道這位年輕宦官今日會不會出現。
就在這時。
突然一陣淩厲劍意席卷天地,將皇宮籠罩,這股劍意是如此的刺骨冰冷。
是薑泥禦劍而出。
薑泥視線所及,那一條線上的文官武將都下意識左右側移躲開。
白玉廣場上的眾人都望向這名橫空出世的西楚亡國公主。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這位西楚亡國公主的確很美!
很多人都委實是沒有見過如此出彩的女子。
想到這裡,眾人的目光又朝著另一邊那柄巨劍之上的白裘女子看去。
那位天下第一人的徒弟,姿容也是沉魚落雁!
和這位西楚亡國公主比起來,也不差分毫!
此時,隻聽得薑泥嘴中輕吐四字,敕天律浩然。
劍鞘不動人不動,大涼龍雀已經出鞘取頭顱而去。
大黃大紫兩種劍氣縈繞修長古劍,朝廣場上一襲醒目白蟒衣掠去。
飛劍出鞘前一瞬,有一人一臉獰笑,望向顧劍棠,伸出手來,大聲道“大將軍,借刀!”
顧劍棠神情古井不波,不見任何猶豫,更沒有任何多餘動作,腰間南華刀如青龍出水,鏗鏘出鞘。
將刀借給了草莽出身的袁庭山。
袁庭山此人也練刀,將來或許會成為他的女婿,繼承他的衣缽!
隻見那袁庭山握住南華刀,整個人發絲拂亂,如天人附體,有如走火魔怔。
一刀在手,他也頓時知曉了大將軍不光借了南華刀,還蘊含了一股磅礴真氣,如此美意,袁庭山怎能讓天下用刀第一人的老丈人大失所望!
隻見那袁庭山轉為雙手握刀,眼眸泛紅,怒喝一聲,一刀朝畫弧墜地的飛劍劈去。
城樓之上,力敵顧劍棠趙丹坪兩大高手的曹青衣視若無睹,隻是平靜道“西楚一還北涼禮。”
這才是真正的平地起驚雷。
葉千秋站在巨劍之上,看著突然借了顧劍棠的南華刀出手的男子,突然想起似乎在哪裡見過此人。
細細一思量,便想起了,他和那人有過一麵之緣,是在徽山腳下的龍王江之上。
彼時,那人還和軒轅青鋒在一起。
隻見那袁庭山一刀掄下,妙至巔峰,堪堪劈在了大涼龍雀劍尖,可飛劍仍是筆直掠去,劍身不顫分毫。
南華刀在飛劍身上一氣滑抹而過。
袁庭山腳下廣場龜裂得飛石四濺,聲響刺破耳膜,所幸這頭瘋狗身後都是有武藝傍身的將領,麵對突如其來的禍及池魚,除了盧升象和盧白頡輕描淡寫揮袖散飛石,其餘大多都遮擋得十分狼狽。
白玉廣場上的徐鳳年突然左腳踏出一步,右腳後撤一步。
隻見他雙手抬起。
一手截大江,一手撼昆侖。
下一刻,叮叮咚咚十二響,響徹皇城。
十二柄飛劍飛來。
玄甲青梅竹馬,朝露春水桃花。蛾眉朱雀黃桐,蚍蜉金縷太阿。
巨劍上的陳漁見狀,很是驚訝,道“師父,徐鳳年也能禦劍?”
葉千秋笑道“當然,他的這十二柄飛劍還是他的那便宜舅舅鄧太阿送給他的。”
陳漁忍不住開口道“師父,我什麼時候能禦劍啊?”
葉千秋笑道“那得看你是想成道,還是成劍。”
“成道還是成劍?”
陳漁聞言,麵上露出思索之色。
白玉廣場之上,劍尖仍是不改方向,離徐鳳年心口僅剩一丈距離。
天地間風卷雲湧。
一抹刺眼大紅轟然墜地,如一道天劫大雷由天庭來到人間,試圖橫亙在飛劍和徐鳳年兩者之中。
原來是一頭朱袍陰物!
隻見那朱袍陰物一腳踩在飛劍劍尖之上,身懷六臂,以悲憫相示人,歡喜相獨望向徐鳳年。
有人忍不住驚呼道“天魔降世!”
自甲子以前仙人齊玄幀在蓮花台斬魔以後,恐怕這是世人第一次真眼見到天魔降世。
陰物踮起腳尖,飛劍在它身前顛倒,順勢拋掠向空中。
薑泥麵無表情,伸出一指,輕輕一揮。
曹長卿繼續淡然道“西楚二還離陽禮。”
飛劍刺殺北涼世子無果,仍有餘力無窮儘,高過朱袍陰物和徐鳳年的頭頂,朝台階之上的離陽皇帝飛去,劍氣如漫天銀河挾星鬥倒瀉人間。
趙家天子握緊拳頭,竟是一步不退。
陳芝豹伸手握住那杆梅子酒,往下一按。
梅子酒瞬間消失不見。
離趙家天子十步,梅子酒破土而出,撞在飛劍劍尖之上。
刹那間懸停。
分明沒有發出任何聲響,但文武百官之中那些不諳武藝之輩,頓時捂住耳朵蹲在地上,一些體質孱弱的文官,更是有七竅流血的淒涼跡象。
盧升象和棠溪劍仙盧白頡等人都高高躍起,將飛劍梅子酒和千餘人之間隔去那股雜亂如洪水外泄的無形氣機。
梅子酒終於彈回陳芝豹手中。
站在劍鞘之上的薑泥冷哼一聲,飛劍一閃而逝即歸鞘。
幾乎同時,嘴角血絲越來越濃的徐鳳年握住陰物一臂,狠狠丟擲向宮城一側牆頭。
朱袍大袖,如同一隻白日裡的大紅蝠撲向趙丹坪身邊的魁梧老人。
陳漁見狀,不由驚愕道“師父,徐鳳年他想作甚?”
葉千秋笑道“這小子是想趁亂搞事情,報私仇。”
葉千秋朝著那名魁梧老人看去。
能在這裡出現的,絕對不是等閒,隻是葉千秋也不認得那人。
隻見徐鳳年丟出陰物之後,一步跨出將近十丈,飄向袁庭山,抬起手臂,五指如鉤,沉聲道“劍來!”
五柄鋒芒外漏,劍氣衝鬥牛的飛劍,一氣朝著袁庭山砸去。
葉千秋負手而望,搖頭品評道“這飛劍怎麼讓這小子用的一點味道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