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挺想見阿狸的,便也常往皇後宮裡跑――這兩年,皇後常接阿狸進宮說話,隻是每次阿狸走了才讓他知道。顯然是故意的。
不過偶遇的機會也還是有的。
眼看到了年底,他閒了些,就跑得更勤快。到了確定會有朝臣之女進宮的節慶裡,還會好好打扮打扮,以備不期之遇。
但是居然一次都沒見著阿狸,反而好巧不巧的接連遇見庾秀。
司馬煜一開始也沒當一回事。然而類似的巧合越來越多。太後壽誕那天宮中頒賞,賞給庾秀的東西居然跟他是一樣的,反而是公主們低了一等。
司馬煜就有些上心了。
隔日便綁拐來了皇後身邊的小黃門,威逼利誘,終於問了出來――庾秀隻怕會成為他的太子妃。
司馬煜很悲憤――他就說,怎麼這幾個月他阿娘不接阿狸來了。
倒也沒在多問什麼,隻威脅小黃門,“不準告訴我阿娘和阿婆,不然我在你腸子上打麻花扣!”
他雖然年紀不大,該知道的事卻門兒清。
他很早之前就明白,他阿娘和阿婆之間,並不像表麵看上去的那麼毫無芥蒂。
他平日裡對太後比對她阿娘更親些,雖然也有太後慈祥的緣故,更多的卻是為了彌合太後和他父母間的關係。
――他多替他阿爹向太後儘孝,他阿爹略偏心她阿娘時,太後心裡也不會太不舒服。太後對他多親近一分時,愛屋及烏,看他阿娘也會更順眼些。
而母子之間自有一份天性在,反不用這麼斤斤兩兩的計較――他阿娘可從來沒有為他更親太後而抱怨過一句。
但在太子妃人選一事,司馬煜卻不能拿來討太後的歡心。
一來,他有中意的人選了,為什麼要娶個自己不喜歡的姑娘?二來,就算沒有阿狸,他也不能娶太後娘家的人――庾家本來就是煊赫的士族,若再有外戚的名分,日後必然又能秉掌權柄。而他阿娘家世凋零,無人撐腰,到時在宮裡隻怕要受婆婆、媳婦兩邊的欺負。他可不認為,以庾家跟她阿娘間的恩怨,得勢後會真的放過他阿娘。
司馬煜肯定,他阿娘中意的還是阿狸。隻是她不能開口說。
司馬煜自己更不能說。
至於他阿爹――庾秀跟在太後身邊都一年了,他阿爹都還沒開口說話,就已經足夠表明他的態度了。
他沉思著,不動聲色。
這兩年冬天天寒,江南接連下雪。
梅花開時,太後請司馬煜和幾個年長的公主去賞雪、賞花。庾秀在側。
司馬煜去時,幾個宮女正在院子裡烤鹿肉。他進去才陪太後說了幾句話,便問到下麵飄來的香氣。
他在太後跟前一貫是不拘束的,隻說,“我去烤兩塊肥嫩的鹿腩給阿婆吃。”
太後笑道“隻怕是你自己嘴饞!去吧,仔細彆燙了手。”
司馬煜嘿嘿一笑,太後已經吩咐“給太子戴上披風……這帶長絨的不行,讓火星燎到了傷人。我記得有件肅青色的,他上回忘在這裡的。”
冬日天冷,人容易手僵,下人們穿戴得便有些笨拙,公主們便七手八腳上來幫忙。司馬煜眼角瞟一眼庾秀。見她眼望著這邊,手裡袖爐都已經放下了,卻仍矜持著沒有起身幫忙,唇角就抿了抿。司馬煜下去玩得開心,公主們也是沒做過這種事的,便有些羨慕。不一刻,長宜公主便說,“孫女兒去給阿創畎咽幀!
太後自然是準的。不過片刻功夫,一群公主都湊過去,指指點點的幫著司馬煜烤起肉來。
庾秀隻拿眼望著,已有些坐不住,分明是豔羨的。太後便笑道“你也去給他們幫忙吧。”
庾秀抿了抿唇,卻坐得越發安穩了,小聲道“太鬨騰了,我不去。”太後笑道“你也太端莊了些。”
――是太傲氣了。司馬煜想,這樣的人好――這樣放不下身段的人,最懂得知難而退了。
用過午飯,庾秀出宮,幾個公主起身相送。司馬煜便也借機告辭。
出了太後宮門,長宜公主便有意無意的提起來,“太後禮佛。臘八節姐姐們備下禮品了嗎?”
司馬煜道“聽說太後想在雞鳴寺修金身羅漢塔。”立刻便有公主打斷他,“小祖宗!”
幾個人往院裡張望一眼,再看看庾秀,就有些尷尬。
庾秀隻不明所以。卻也知道是與自己有關了,矜持著不動聲色,心裡卻默默的記下了。
元日朝賀,庾秀果然沒有入宮。
太後問起來,庾夫人隻說,“丫頭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