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小了,還是個黃毛丫頭。”
在皇後看來,這個理由有些勉強,謝清如十三歲,豆蔻之年,正是待字的時候。
“何貞呢?家門清遠,姿容清麗――”
“病怏怏的。”
“劉少君呢?”性情沉靜,年齡相當,也沒什麼傲嬌病弱情態。這個總沒得挑了吧!
“性格太悶。”
“你到底想娶個什麼樣的?”
“……隨便。”
皇後你妹!
但這也是早料到了的。皇後笑望著司馬煜,終於把殺手鐧拿了出來,“王琳呢?”
司馬煜略有些閃神,在自己似乎都還沒回味過來的時候,已經強硬的回絕,“太醜了,我不要。”
皇後這一次是真的吃了一驚,“醜?”謝、庾、劉幾個姑娘都以美貌見長,就算與她們比,阿狸也是不差的。
而且司馬煜若真覺得人家醜,做什麼連眼神都移不開。那一步三回首的情態,就算是兩情相許的夫妻也少有這麼眷戀繾綣的。
那個時候他眼睛裡分明就寫滿了想要,連旁的人都看不見了。
她早知道自己兒子不靠譜,但還是詫異於他不靠譜的程度,竟連喜不喜歡自己都分不清嗎?
“反正我不要。”司馬煜語氣激烈,“誰都行,就這個人,我不要。”
“真不要?”
“不要。”
“一點都不喜歡?”
司馬煜噎住了。
他說不出話來,大概連思考都不能,就這麼空茫的睜大眼睛望著皇後。魘住了一般。
皇後也稍微有些怕了,抬手去拍他的肩膀。司馬煜回過神來,像是怕皇後再發問一般,轉身逃一般的跑掉了。
司馬煜回了東宮,直接進了寢殿,蒙上頭睡覺。宮女太監們進殿伺候他飲食洗漱,他不想說話,直接從床上撿了枕頭丟出去。
外間亂七八糟響了一陣子,終於安靜下來。
華燈初上時,帷子外麵有太醫輕聲見禮,說是奉皇命而來。司馬煜不答話,他們便輕手輕腳的急趨而入,在床邊跪下來請脈。
司馬煜仄仄的把手腕遞出去。
他覺得自己大概是太累了,需要好好歇一歇。
不知過了多久,太醫退下去了。外間天色沉黑,涼風起時,有秋蟲清寥的鳴叫起來。
司馬煜望著帷帳外跳躍的燭火,漸漸睡意朦朧。
那燭火落在薄透的輕紗上,氤氳成一片,就像細雨中滿林的杏花次第綻放了。
那杏花滿林裡,少女紗衣涼薄,墊了腳去攀折枝頭。秀發漆黑如雲垂墜,薄袖承露滑下,露出雪白的一段手臂。
漫天的雨水打落下來,就像流玉亭裡水霧繚繞的熱湯,將人暖暖的浸透了。
柔軟,細膩。
有粘膩而甜美的喘息響在腦海中,像是溫熱的海浪洶湧而起。他急迫渴切的收緊了手臂。
起伏的胴體堆雪一般,黑發散開了,荇藻似的淩亂在身下。四肢柳條般柔軟鋪展著,可以肆意的曲折。
她順從的隨著他起伏。手臂溫柔的圈住了他的脊背。溫熱的喘息像吻一樣落在他的身上。
海浪漲滿又退下去。隻剩暖洋洋、懶洋洋的饜足。
他小心翼翼的抱著她,手指輕輕的撫開她額前的垂發――他想,這一次自己是能看清的。
一定能看清的。
――那是一雙沉靜的,仿佛在流淚的眼睛。
她呼吸著,卻沒有聲響,沒有回應。像一隻失魂的傀儡。
他忽然便焦灼起來。他情不自禁的去親吻,他想要問,為什麼要哭,為什麼要難過,為什麼不看著他。他這麼喜歡她,會一輩子對她好的。
“彆哭。”他輕聲叫著她的名字。可是那兩個字像是從他生命中抹去了一般,明明知道,卻怎麼也無法說出聲來。
他確實記得她的名字。他記得在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他就問過的。
他一遍遍的,努力的試圖說出來。
可是沒有用。
隻有兩個字而已,怎麼會那麼沉。就像西山殘垣上倒下的石碑,仿佛一旦揭開了,便是無儘的,再不能卸下的往事。
那兩個字紋絲不動的沉睡著,任他徒勞、困頓的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