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不耐煩的,但是當阿狸探出頭來,說“等等”的時候,他還是勒住了馬,望著她。
兩個人目光交在一起,四下裡便是一片寂靜,寂靜得仿佛連星光都要沉落下來,隻剩秋夜沉黑如水幽涼。
阿狸好一會兒才又說出話來,“謝謝你來。”
司馬煜不知為什麼就覺得很失落,連聲音也低了下去,“都說了不是為你。”
“嗯,我知道。”阿狸點了點頭。
司馬煜忽然又負氣起來,“那你說我是為誰?”
阿狸抿嘴一笑“自是為了京城治亂,百姓安危。”
“你――”司馬煜幾乎能聽到自己磨牙的聲音,“你真聰明啊!”
阿狸依舊隻是笑著,黑眸子裡一脈柔光,軟得幾乎要流淌出來,“更深露重,小心行馬。”她無意識的就從身上解了披風遞過去,又囑咐,“外邊不比城裡,多帶些人。”
她就這麼伸手握著披風,等他來取。司馬煜一時有種錯了時空的恍惚。他望著阿狸,而衛琅隨意撥馬,若無其事的就擋住了他的目光。
“讓阿胡護送你回宮。”衛琅說,“這邊我一個人就行。”
衛琅臉上一派正經,分明就是隻護食的狼崽子。
司馬煜驟然回過神來,已經把目光移開,“明日在東宮給你們兩個洗塵,記得去。”
衛琅笑道“好說。”
司馬煜頭也不回的驅馬走了,阿狸手裡還攥著披風,衛琅回頭笑道“他跟謝漣都是苦行僧,三九天裡衝冷水澡,才不怕冷。倒是我,風餐露宿趕回來,還沒落腳先跑來幫你打架,以一敵百,千鈞一發,差點連命都搭上……”話鋒一轉,“風一吹,覺得好冷啊。”
阿狸利索的把披風丟給他,“明日我就叫阿青登門致謝……有什麼江湖規矩,隻管說給她聽。”
“都說了我是為你來的。”
“你騙鬼啊!”
阿狸落了簾子坐回去,真心不想再和愛起哄的不靠譜打交道了。
而衛琅隻是彎了眼睛笑,聲音低低的,“……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啊。”
回到家已近亥時。
家中大人都等著阿狸回來,連王琰也沒有睡。
阿狸知道自己做了錯事,進門時略有些躊躇。衛琅何其聰明?看阿狸跟謝漣、司馬煜一道出現時就已經猜得不遠。此刻阿狸麵上猶豫之色,正坐實了他的猜測。
便去牽阿狸的手腕。阿狸敏銳的躲開來,瞟了衛琅一眼,衛琅笑道“有我呢,怕什麼。”
阿狸……就是有你才更怕好不好!
私家越過官家去剿匪也是種忌諱。是以阿狸是聽她阿婆的話,去官府報了案。然而官府立了案,卻全沒有去救人的意思,推脫重陽假期無人值勤,得等明日請示了上峰再能動兵。
真要等一晚上,就算到時候把左佳思救出來了,隻怕她也無顏苟活。阿狸隻能想旁的辦法。
偏偏她阿爹隨皇帝登高去了。
阿狸束手無策時碰上了謝漣,順著就找到了東宮。
若這些不夠她阿爹阿娘責罰――入夜才歸,這一條絕對夠動家法了。
伸頭縮頭都是一刀。阿狸咬了咬牙,還是推門進去了。
進去了卻不是三堂會審的架勢。
她阿爹阿娘不但沒有橫眉冷對,反而是憂心忡忡的模樣,看阿狸和衛琅並肩走在一起,眉心越發的皺起來。
阿狸就有些忐忑了。
衛琅早想好了說辭,然而還沒開口,阿狸爹已經發話,“阿醜回來了?時候不早,就不留你了。阿琰,你送阿醜回家。”
衛琅“……”
王琰對他比了個噤聲的動作,小聲道,“彆添亂了。”強拖著他下去。
衛琅對王琰的判斷是信任的,再回看阿狸一眼,終於還是跟著王琰走了。
而司馬煜回到東宮,也立刻便被皇帝宣入台城。
兩個人幾乎同時得知了皇帝皇後的意思。
阿狸安靜的聆聽父母含蓄的教誨,而司馬煜立刻就推倒杯盞站了起來,“我不要她!”
可惜到了這一步,要不要已經不是他說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