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太子妃的倒掉!
昭明二十年冬天,江北開始不平靜。
衛琅在襄陽,已經接連幾次與漢北軍交戰,互有勝負。荊州那邊傳來消息,北秦在漢北駐紮了大軍,後續還有軍隊和補給源源不斷的到來,想是要有大動靜。
一時間朝中注意力全被吸引到了襄樊一代。
皇帝就在這個時候下令,明年春天司馬煜代他出巡,沿途驗看備戰和防禦工事。
司馬煜腳不沾地的忙起來。
阿狸幫不上旁的忙,隻能女生外向從夫,通過她家女眷做她家諸父諸兄的工作――話說回來,她人在東宮已經表明了王家男人們的立場,倒也沒什麼好為難的。
這些天她頻繁召見家裡人,順便也就把請大夫幫她調養身子的事跟她阿娘說了。
她阿娘卻不以為然,隻安慰她道“著急什麼,你才多大呢?我也是二十歲上才有了你。”
阿狸自然不能說這是她三輩子血的教訓。隻能危言聳聽,“我自己覺得是不大對的,月信總不準時。來的時候疼得要死。想來是得調理的。何況……我能等得到二十歲,太子可也能?”
然後在心裡阿彌陀佛――一周目裡司馬煜可是硬撐著等到將近三十歲。然而此時也隻能誣陷他了。
阿狸娘表情這才認真起來。這個萬惡的社會,對女人來說唯一靠得住的也隻有親兒子。不止丈夫,有時候連家族也是靠不住的。因為對丈夫來說移情彆戀沒有額外代價,而對家族來說,自家的利益當然比嫁出去的女兒重要。
想了想,還是說“不要輕舉妄動,等家裡替你安排。隻是有一件你需得記得,宮闈之中這也是個不大不小的避諱,切要避人耳目。
阿狸隻說“放心,我明白。”
這兩個月裡她前前後後打發了不少人――重活幾遍就是有這麼件好處,那些需要時間來驗證真假的東西,不說分毫不差,至少你也看得比彆人清楚些。阿狸身邊哪些是太後的人,哪些是皇後的人,哪些需要防備,哪些要有所保留,哪些可以信任,她大致上還是有數的。
她阿娘又道“什麼樣的靈丹妙藥,都比不過太子喜歡你。你還是要多用心的。”
阿狸笑道“我明白。”
司馬煜要出門了,皇後與太後對他也是多番叮嚀關切。
臨近年底,各地冬貢送到,太後娘家也送進來不少東西,有很多是人在江北才能得的。太後溺愛司馬煜,大半都送去了東宮。
司馬煜一向對太後格外不同――一來因為祖孫隔輩親,二來他也明白,他與太後多親近一份,皇後和阿狸在太後這裡的壓力就少一分。因此儘管忙得事疊事,還是額外抽了時間去太後宮中坐了坐。
進去掀開厚棉布門簾,就有一股濕熱芳香迎麵而來。
太後年紀大了,喜歡的是活潑鬨騰的小姑娘,她屋裡的宮女反而比皇後皇帝那邊的還年輕貌美許多。姑娘多了總是要擺弄花草的,太後屋裡櫻草花、水仙,甚至盆栽的橘子火棘都還滿目翠綠,開花的開花、結果的結果,十分熱鬨喜慶。司馬煜也常從太後這裡討花草,然而進來看見滿屋子姹紫嫣紅,還是有那麼一會兒讚歎失神。
隻這麼一會兒而已,正矮身挑花的宮女抱著一捧水仙起來,一回頭正撞到司馬煜身上。
司馬煜也不責怪,抬手扶了她一把,幫她把翻倒的水缽接住了,遞給她。宮女羞得滿臉紅,抱了花垂頭不語。
司馬煜先說了“起來吧”,才發現那宮女壓根沒行禮。下意識就多看了一眼。見她的情態,不由就笑了笑。
――他對自己的魅力還是很滿意的。
便不放在心上。
他自己隻是無意識的舉動,太後在裡麵瞧見了,卻不是這麼想。
祖孫兩人見了麵,太後就笑道“那水仙,你要喜歡就帶回去吧。”
司馬煜其實是不怎麼喜歡的。他愛的是大簇大簇黃燦燦的花,香味要清淡。而水仙姿容太清高了,香氣又太濃烈,不是他的菜。不過太後都說了,他還是笑道“祖母惠賜,卻之不恭。”
太後笑著端了熱茶,輕輕吹了吹茶霧,才不緊不慢的道,“人也一起帶回去吧。”
司馬煜沒料到太後在這裡等著呢,忙說“孫兒近來忙,少到跟前儘孝。原該送人來陪阿婆解悶,怎麼敢反過來要祖母的人?”
太後笑道“誰來都趕不上你過來站一站。我倒是想讓你媳婦抱重孫子過來,你們兩個又不著急。有你阿娘在前,我也不好催促。但你們兩個還是得自己加把勁才好。”
司馬煜不言語,隻能嘿嘿的笑。
太後又道“這些日子你忙,你媳婦兒那邊也不輕鬆,我都知道。偏偏這個關口上她又病了。我這邊的丫頭,旁的不說,端茶倒水還是很伶俐的。你那邊得用的宮人也不多――”就似笑非笑的望了望司馬煜――早些年太後、皇後也給東宮送去不少得用的宮人,可惜都被司馬煜給折騰走了,“過會兒我讓人挑幾個你帶回去,能給你媳婦兒減一分心事,讓她安心將養,也是好的。”
司馬煜也隻能笑道“阿婆說的是,近來東宮瑣事多,多幾個能做事的宮人也好。隻是我那邊都是粗活,可不敢管阿婆要能人。”
太後也不得寸進尺,笑著瞄他,“太好的我還舍不得給你呢!”
年底到了,阿狸病中還算有閒。吃了藥犯困,又睡不著,乾脆命人取賬簿來,核算東宮這一年的進項和支出。
窗台上擺著櫻草花,黃燦燦的一大把。自阿狸不讓他送珠寶綢緞了,他就開始往回送花。阿狸這才笑納。
這花開得熱烈,卻總讓人想起些難過的往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