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狸就低聲說“我在呢。”
他摸了兩把,抓到了阿狸的手,握緊了,聲音懶懶軟軟的,“你哪裡都彆去。”
“嗯。”
“……總覺得你是在敷衍我。”他咕噥著抱怨了一聲,這回終於真的睡過去了。
他這一覺睡下去就跟豬似的,雷劈都劈不醒,晚飯也沒起來吃。
阿狸自己用時,珠翠問是不是該叫醒他,阿狸就笑著搖了搖頭,道“讓他睡吧,還不知道怎麼車馬勞頓呢。”
把他丟在一旁,隻把他身邊伺候的侍從叫來問話。自然也知道,他果然又遇著左佳思了。
阿狸一個人枯坐了半宿,看司馬煜睡得香,毫無負擔的模樣,就憤恨的去捏他鼻子,看他憋得臉都紅了,張嘴大喘氣,卻還是不醒,才笑著鬆開他。
抱怨道“再犯糊塗,就不要你了……”
半夜的時候司馬煜開始睡不安穩,困頓的掙紮著,偏又被束縛住了一般,手腳掙不開,聲音也卡在了喉嚨裡。
阿狸被他吵醒了,隻以為是尋常的噩夢,迷迷糊糊的伸手去安撫他。摸了滿手的汗水,才覺出不對,忙推他,喚道“阿矗矗俊
司馬煜探手出來,用力的撈了幾次。像是努力的想抓住什麼,阿狸趕緊握住他的手。他攥實了,驟然便平靜下來。隻將阿狸的手拉在胸前。阿狸俯身去親他,他眼睛裡倏然便有淚水滾落下來。
外麵雨還在下,風不時一緊,雨聲便驟然稠密。透窗而過,連屋裡燭火也躍動起來。
他臉頰上便有兩道明亮的水痕。
那確實是眼淚。
阿狸忽然間便不知所措。
司馬煜睡得像死去了一樣安穩,連鼻息也聽不見。長長的睫毛映著燭火,像是染了一層熒光。不再有所求,終於可以瞑目了的模樣。
阿狸心裡便有不可言狀的恐慌,她自己也覺得搞笑,但她確實偷偷的去試他的鼻息,俯身去聽他的心跳。在確定他真的隻是睡安穩了時,才耗光了力氣一般,軟在他的身上。
寂靜的夜裡,她耳朵裡是撞擊一般的心跳聲。他還攥著她一隻手。
“阿礎!彼紙辛艘簧
片刻後,司馬煜困倦懶散的回應,“嗯……”他摸到阿狸毛茸茸的頭,打著哈欠問,“怎麼了……天還沒亮啊。”
“是你先把我吵醒的。”
“……”司馬煜無語的蹂躪她的頭發。
“你是不是做什麼噩夢了?”阿狸又問。
“記不清了,好像不是什麼噩夢吧……啊,對了,我想起來了,我夢到自己打了打勝仗。好像還是在江邊,把北秦打的丟盔卸甲,蘆葦花都染紅了,。”
――那你哭什麼啊摔!
這次無語的是阿狸。
“算了,不跟你說了,我要睡了吧。”
司馬煜已經睡了五六個時辰,早養好了精神,被阿狸叫起來,又回憶了一個熱血沸騰的夢,哪裡還睡得著?精神百倍的開始折騰阿狸。
阿狸推了他兩把沒推開,乾脆放任他為所欲為,百折不撓的睡自己的。
司馬煜啃了半天,人毫無反應,漸漸竟鼻息沉穩的睡著了,就有些憤憤的。又擺弄了一會兒,還是覺得這樣沒意思,便不再騷擾她。也學阿狸的樣子,靠在她胸口上聽心跳。
秋夜裡很容易便生出空曠的感覺來。
司馬煜聽著阿狸的心跳,漸漸的夢中清醒竟又浮現在夢境裡。
葦花如雪,戰鼓轟鳴。漫山遍野的潰退和砍殺,像是席卷而過的風沙。他金盔金甲跨坐在戰馬上,即將登船渡水。
他無意間回望。天矮江闊,流雲湧動。
倏然便有莫名的悲傷江水一般滔滔的灌入胸口,瞬間便令人溺亡。
葦花從眼前飛過,點點泛紅,便如東君忽至,杏花飄落在春雨裡。鼻端泛起清香時,有少女踮腳去折梢頭那一枝新杏兒。司馬煜木愣愣的站在後麵望著。
看她艱辛的攀上攀下,終於將那杏花摘在手裡,歡喜滿足的跑開了。
就像潮水自胸口退去了一般,那不堪負擔的重量終於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