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路!
對林晚星來講,她不能確定讓文成業加入,究竟是對是錯。
大部分事,也沒辦法簡單以正確與否來評判。
更多的評判標準可能是,這麼做比較好一些,或者說,不這麼做比較好。
梧桐路17號,二樓。
室內昏暗,投影幕布放下。
懸掛在天花板上的投影儀光束變幻,幕布牆上的畫麵五彩斑斕,空間裡是悅耳的音樂。
小教室裡幾乎坐滿了人。
前排是年紀偏小的孩子,小學生初中生都有。足球隊的男生們,坐在後麵一些。
而在那些光線暗些的角落裡,還有幾位中年人,甚至有一對頭發花白的老夫妻,他們都是樓裡的鄰居。
具體這個活動是怎麼開啟的,已經無法考證了。
總之大概是夏末初秋時,有天樓裡小朋友被補習班裡放電影的聲音吸引。然後就是大人來找孩子,也不知不覺坐下,跟著看完整部。
後來,小朋友們天天到點就來,吵著鬨著要看動畫片。
可這影響足球隊學生們每天晚上學習。
所以林晚星作為樓長(房東?),隻能提議,每周選兩天,作為固定放映日。
漸漸的,鄰居們都知道這麼個活動。周三、五晚上,大家逐漸就會聚在一起。林晚星還被要求在補習班門口放塊小黑板,寫上放映片名,方便預告觀眾。
破舊的居民樓,放太久會自動關機的投影儀,不算鮮明的人物在幕布上浮動,還有音樂,暗啞但靈動的管弦樂。
今日放映的片目,是著名科幻電影《火星救援》。
今天選擇這部片子,並非因為學生們對科幻感興趣,而是他們近來在聊種土豆的話題,不知怎麼就搜到了這部。
整部影片講述在一次火星登陸任務中,宇航員馬克·沃特尼因沙塵暴被而被誤以為死亡,獨自流浪火星求生的故事。
投影幕布上,宇航員正在火星鑽研如何“種土豆”的問題。
文成業進入教室中時,見到的差不多就是這樣的場景。
一開始,沒人注意到文成業。
空間裡是跳躍的音符,所有人都被冒出地麵的土豆苗,攫取心神。
所以背書包的男生在門口站了有一段時間,才被發現。
先是秦敖踢了踢前排的陳江河,然後是付新書吃驚地盯著門口,林鹿的反應最大,直接把“臥槽”兩個字喊出聲。
男生們看到文成業,都像見鬼似的,鬨出不小動靜,引得其他觀眾不滿。
而文成業隻是板著臉站在門口,鳳眸微斂,仰起白淨的臉,雖然他的拳頭悄悄在身手握緊,卻沒有調頭離開的意思。
林晚星和王法目光相接,她衝王法點了點頭,推開椅子站起來,走到文成業麵前。
“歡迎光臨。”她用輕快的語氣對文成業說。
男生當然沒第一時間接受她的邀請。
林晚星看了看時間,又問文成業“和爸媽說好了嗎,我們這裡結束會比較晚。”
男生把下巴放下10°,差不多算作點頭。
教室裡騷動不已,前排小朋友也被影響。
文成業還是站在門口,不進也不退。
林晚星看出學生心中所想。
“放心,你是被我威脅才來的,一點都不自願。”
她寬慰道。
台階也夠用,而且來都來了,轉頭再走也丟人,文成業終於抬起腳步,邁入教室。
男生走得很慢,有那麼一瞬間,投影燈光在他的臉上和校服上變幻,如夢境般迷離。
電影中的故事徐徐推進,主人公記錄自己的火星生活,而地球上,他曾經的機組成員們,也開始了營救之旅。
對於年紀稍小的孩子來說,這些劇情略顯平澹無趣,小朋友們後來走了一些。而一對租住在樓裡的小情侶自始至終都相互依偎,安靜地看著整個故事。
林晚星在電影高潮的瞬間看向文成業,發現他正聚精會神地看著幕布。
在那裡,宇宙宏達的深空背景之上。
兩個身穿白色宇航服的人類終於相擁,橙紅色的救援繩,在他們周圍環繞飄蕩。
從六點到將近八點半,兩個多小時電影時間。
電影最後,以男主人公對未來宇航員們的一席輕鬆講座,作為結尾。
片尾曲響起,學生們終於回過神來。
林晚星又等了一會,站起來,打開了教室裡的燈。
和往常一樣,如同電影院散場般。
樓裡的其他鄰居們依次離開,教室裡的座位,又都空下來不少。
林晚星走上講台。
文成業獨自坐在教室一角,而其他學生,則分布在另一側。
他們中間的空白桌椅,就像火星和地球間的宇宙空間。再沒有電影放映時的昏暗,能遮掩鴻溝。
林晚星慢條斯理地收拾電腦和投影幕布,黑板逐漸顯露出來。
“今天的電影,感覺怎麼樣?”她問道。
像一語驚醒夢中人似地,秦敖在座位上半跳起來,指著文成業,嗓門巨大“他怎麼來了?”
這句話並不是對文成業說的。
林晚星知道,這個問題是在質問她。
她於是看向文成業。
少年麵容驟然緊繃,眼神也終於透露不安,但他還是坐在那裡,並對她接下來要說的話,充滿警惕。
林晚星的目光蜻蜓點水,略過文成業,看向其他學生。
她沒講任何她和文成業的談判內容,而是笑道“啊,你們不是都知道嗎?”
“知道什麼知道啊!”
“老師你彆裝傻!”
“你讓文狗來這的?”
“對啊。”林晚星很平和地道,“我們足球隊不還缺一位隊員,之前大家不都真心想邀請文成業加入的嗎?”
“yue!”
“你好惡心啊老師!”
“誰邀請他了!”
“不是,就算我們找他湊人頭,那你為什麼讓他來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