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男主當嫂嫂!
路太後派身邊的得力女官去岐陽王府幫忙,結果沒過幾天,在岐陽王醒來當晚,就灰溜溜被趕回宮裡了。
路太後討了好大個沒臉。俗話說不看僧麵看佛麵,太後賜人,就算隻是個慶寧宮掃地的,被送到臣子家後那也是菩薩,闔家都要恭恭敬敬地供著。
結果呢,路太後給嫡子送過去身邊位份最高、最有臉麵的正四品待詔,人家不領情就算了,還當天晚上連人帶鋪蓋一起趕了出來。孫待詔等人連夜回了宮,聽說在路太後跟前哭了很久。
晚輩發落長輩的人,這種事放在普通人家就是個笑話,隻不過這樣的事情發生在帝王家,沒人敢說罷了。尤其路太後並不是岐陽王正經嫡母,她原先是謝毅在外帶兵時置辦的外室,後來謝府女眷全部被後晉恭帝所殺,殷夫人也慘遭毒手,謝府沒了人,路氏才被扶正的。
之後謝毅成了皇帝,再後麵謝毅死,皇帝又換成謝瑞,路氏水漲船高,一下子成了天下女子至尊,鄴朝皇太後。路太後送人,本來想擺皇太後體貼兒孫的慈母形象,沒想到謝玄辰一頓沒皮沒臉的發落,又把她從雲端打回原形,狠狠揭了路氏的底。
路太後極為惱怒,在慶寧宮罵了很久,罵完不懂事的岐陽王妃罵女官。她曾經是外室,看見原本的主家少爺謝玄辰底虛,她不敢罵謝玄辰,就隻能指桑罵槐地數落慕明棠。最後,奉命去岐陽王府辦差的孫待詔、於常侍等人,也沒落到好。
路太後見著孫待詔那個病歪歪的模樣心煩,自己身邊的人被磋磨成這樣,路太後當然生氣,可是她更氣謝玄辰不把她當回事。路太後一見到孫待詔、於常侍等人,就仿佛瞥見自己在謝玄辰麵前毫無尊嚴的模樣,路太後鬱結於心,當然不情願看見這些人在眼前晃。
孫待詔被人用針紮了好幾下,當眾灌了自己一碗絕子湯,身體大受虧空,最後還回宮挨了一頓罵,惹太後厭棄,可謂賠了夫人又折兵。
宮裡捧高踩低最嚴重,一旦露出些微裂痕,那有的是人往下拉你。慶寧宮如何風波湧動暫且不提,垂拱殿裡,此刻也並不平靜。
皇帝極為頭痛,禦案下整整齊齊站了一排人,皇帝現在連發火都懶得發了。
皇帝尚算平靜地把折子扔到太醫局丞麵前,問“你不是說,他這次元氣大傷,至少要昏迷半個月麼。這才第幾天,下麵就寫折子稟報,謝玄辰醒了。”
太醫局丞也覺得不可思議,他聽回來的太醫說,謝玄辰根基虧空的極其厲害,已是強弩之末,這次恐怕是最後一次發狂了。診脈的太醫都這樣說了,謝玄辰就算不咳血,也至少要躺個十天半個月。怎麼才今天,就醒來了呢?
莫非,是回光返照?
太醫局丞不敢亂說。岐陽王就是皇帝的心病,若是他貿然說出回光返照,過上幾天謝玄辰沒死,讓皇帝白高興一場,那他可不好收場。
太醫局丞斟酌良久,最後十分保守地說“回稟聖上,岐陽王此次確實元氣大傷。如今已經九月份,算算時間,他已經昏迷了兩年了,這兩年他進食少消耗多,身體本就大為虛脫,偏偏他還幾次三番狂躁傷人,透支氣血,極為損害根基。依臣推斷,以後若是岐陽王好生靜養,尚有一線生機,若是再次發狂,恐怕身體就再也撐不下去了。”
換言之,皇帝隻要再等著謝玄辰狂暴傷人一次,謝玄辰就能把自己耗死,皇帝也就解脫了。皇帝提心吊膽了兩年,如今終於聽到一句準話,心裡大感安寧。皇帝心情頓時轉好,再看剩下幾個人,也不像剛才那樣生氣了。
皇帝口氣大為改善,問太醫局丞“依愛卿之言,應該如何為賢侄調養身體?”
太醫局丞又在心裡打鼓,這句話不好答,他可得想穩妥了,再說話。太醫局丞在腹中反複推演了好幾遍,才緩緩道“依臣看,當讓岐陽王安心養病,凡事順著他,不要讓岐陽王為外事煩惱。心情順了才好養病,若是岐陽王能安然度過這個冬天,接下來就無大礙了。”
幾個人精在這裡繞著圈打官司,皇帝聽懂了,太醫局丞這話是說,凡事順著他,供著他,他猖狂之下難免會得意忘形,動作越大消耗的精氣就越多,不出今年冬天,就能把他耗死。
要等到今年冬天,這比皇帝預想的要長一點。但是皇帝轉念一想,不過幾個月的差彆,他兩年都忍下來了,還在乎這一個兩月?
皇帝點點頭,一臉擔憂道“冬日嚴寒氣躁,體弱的人最是難熬。他是先帝獨子,先帝臨終將天下和獨子托付到朕手裡,朕這幾年每每想到,都憂慮不安,難以入眠。治天下可以大興科舉,廣邀賢才,然而岐陽王的病,每每想起,都是朕心頭上的一根刺。先帝隻剩下他這一個子嗣,在朕心中,他比朕自己的皇子都貴重,偏偏天妒英才,他才十九歲,就病重至此。”
皇帝說著眼中流出淚花,座下的臣子也跟著抹淚唏噓。皇帝感歎了一會後,收拾了悲色,嚴正說道“太醫局丞聽令,從今日起太醫局抽調五人,不必負責學生教學和京城外診,隻管住在岐陽王府,時時刻刻盯著岐陽王的身體狀況。診治岐陽王需要什麼藥,不必請命,直接從庫房裡拿。爾等不惜一切代價,務必照看好岐陽王。”
“臣遵旨。”
皇帝交代完太醫局丞後,站起來背著手,緩慢踱步“岐陽這個封號不好,以他的成名戰之地冊封,雖然好記,卻太過凶煞。戰場打打殺殺,煞氣太重,恐會招來陰鬼,不利於他的身體休養。不如,改成安王吧。”
一字王是親王,二字王是郡王,親王的地位可遠遠高於郡王。唯有皇帝的嫡親才能封親王,比如謝玄濟,便是晉王。謝毅當初封謝玄辰為岐陽王,一來是為了避嫌,他畢竟是造反上位的,二來,也是為了煞煞謝玄辰的威風。
曾經謝玄辰封號如何根本無人在意,謝玄辰自己都不在意。謝毅就他一個兒子,立不立太子封不封王,有什麼區彆?用他的成名戰作封號,謝玄辰還覺得很光榮呢。
後來謝玄辰出事,謝毅駕崩,謝瑞登基,封號的事自然無人提了。謝瑞登基後,將自己的兒子立為親王,雖不好意思立太子,但是這些年一直儘力回避繼承權歸屬這一事。
謝瑞為了給自己正名,極力鼓吹兄終弟及、長幼依次繼承這種傳承順序,還說這樣可以避免後宮乾政,宦官專權。謝瑞說了這麼多好處,那依他的言論,等到下一代繼承時,就該傳給年齡更長的謝玄辰了。
他繼承了哥哥的帝位,接下來,理應傳給二侄兒。若是留給自己兒子,皇帝豈不是自打臉?
皇帝因此一直避免提及繼承人的事,滿朝文武也沒人不長眼地往上湊。反正皇帝春秋鼎盛,一時半會兒還不著急太子的事。再等一等,說不定,謝玄辰就先行一步死了呢。
但是今日謝瑞將謝玄辰封為親王,這其中的含義非同小可。
皇帝的嫡親才能封親王,皇帝此時封謝玄辰為安王,無異於將他置於和皇子同等的地位。這相當於承認,謝玄辰也有繼承權了。
皇帝知道謝玄辰活不過今年冬天,大感安心,頓時想起自己剛登基時的許諾了,也不再避諱兄終弟及這一說法。他三言兩語,把謝玄辰的地位提成親王,又發了許多賞賜下去“傳令下去,安王形同朕之親子,他年齡最長,儀製當高於晉王。內外不得疏忽,但凡被朕知道有誰怠慢安王的事,朕決不輕饒。”
宰輔躬身,一一應下。皇帝說完之後,又想起今天早上,似乎路太後也頗有怨言。皇帝頓了頓,叫來自己身邊的大太監,說“你去慶寧宮,和太後傳朕親旨,安王妃雖然從民間來,但隻要進了皇家的門,無論出身,都是朕的兒媳婦。隻要她能照顧好安王,便是大功一件,其餘諸事,不得為難安王妃。聽說太後身邊的女官受了委屈,你從朕的私庫裡提些賞賜,就說是朕賞她們的。以後,內宮諸使,見了安王妃務必畢恭畢敬,不得再招惹安王府。”
“奴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