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男主當嫂嫂!
那天談話之後,不知道是慕明棠獨家調養方法起了效,還是謝玄辰心結打開,他眉目間的陰鬱之氣消散很多,連臉色都不似曾經那般蒼白了。
慕明棠一直惦記著去找張太醫,奈何要麼張太醫告假,要麼有丫鬟走不開,慕明棠沒辦法,隻能繼續“暫時”住在寢殿。直到第三次張太醫值夜,慕明棠可算找到機會了。
入夜,丫鬟們提著燈,問安後魚貫而出,走在最後的丫鬟反身合上了門。慕明棠見外麵沒有動靜後,偷偷摸摸從衣櫥裡翻出黑色鬥篷,罩在自己身上。
她儘力放輕動作,用鬥篷將衣裙全部罩住。最後她帶上兜帽,回頭對謝玄辰說“你記得幫我掩護啊。”
謝玄辰沉默地看著她,似乎懶得說話。慕明棠又瞪了他一眼,他才不情不願地點頭“好。”
慕明棠得到準信,心中大安,悄無聲息推開窗戶。她的動作行雲流水,謝玄辰看著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你為什麼這麼熟練?”
“噓。”慕明棠對他比了下手勢,敷衍道,“教我開鎖那個師傅是盜賊,我順便學的。”
順便?謝玄辰眉目一跳,問“你還順便學了些什麼?”
“沒有了。”慕明棠已經站到窗外,壓低聲音說,“我先走了。如果有人問起,你記得說我在啊。”
說完,都不等謝玄辰答應,她就合上窗戶走了。
入夜風已經有些涼了,慕明棠壓緊兜帽,謹慎地四處看了看。見並沒有人注意,她低著頭,快步往白天看好的方向走。
她不敢走大道,怕碰上人,隻能穿竹林裡的小路。幸好慕明棠經曆過許多,這種程度的夜路完全嚇不到她。她很快穿過竹林,借著水麵上的燈光,找到了太醫值夜的學齋。
慕明棠躡手躡腳藏在陰影裡,從窗戶裡張望了很久,確定此刻隻有太醫一人在後,才推門而入。
張太醫正在燈下看醫書。自己家裡是舍不得這樣點燈的,王府燈火明亮,兼之清淨,反倒是難得的清修之地。尤其今夜是張太醫值夜,晚上不會有人來打擾,他取出醫書,趁著夜色慢慢鑽研。
張太醫看書如癡如醉,外麵似乎有什麼東西倒了,張太醫也沒有放在心上。過了一會,屋裡忽然突兀地響起一個聲音“張太醫。”
張太醫被狠狠嚇了一跳,他捂著心口,緩了好半天,才回過勁兒來。他看著眼前的人,許久不可置信“岐陽王妃?”
張太醫說完後就察覺到失言了,皇帝賜了新封號後,不喜歡彆人再提起岐陽王,如今朝中隻知安王,無人記得岐陽王。張太醫咳了一聲,站起來拱手道“參見安王妃。微臣不知王妃大駕,有失遠迎,請王妃恕罪。”
“張太醫請起。”慕明棠摘下兜帽,說道,“我今日來,是有一事想請太醫幫忙。”
張太醫卻沒動。不消慕明棠說,僅看慕明棠的裝扮,也知道她來意匪淺了。張太醫依然保持著躬身的動作,垂著眼睛道“微臣才疏學淺,不敢當王妃此言。請王妃,另尋高人吧。”
慕明棠雖然還沒說,但是能讓她避開耳目,深夜變裝前來的,除了治療岐陽王一事,還能有什麼。然而偏偏,就這件事不能應。
張太醫一輩子謹小慎微,在太醫局行醫四十年不出差錯,靠的就是小心。隻需要做好眼前就夠了,那些大風險大回報的事,還是交給其他人做吧。
慕明棠見張太醫不應承,也有些急了。她不知道自己能在外麵待多久,實在沒有時間浪費在和張太醫廢話上。慕明棠直接從衣袖裡取出一錠金子,放在張太醫案前。
“醫者仁心,太醫行醫救人一輩子,想必最懂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道理。我不會將太醫牽扯進來,甚至都不會強求太醫必須將王爺治好,隻要太醫將王爺的病情如實相告,告訴我日後要如何將養,就夠了。”
張太醫看到那一大錠金子眼神動了動,但是最後還是垂手道“微臣才疏學淺,請王妃另尋高人。”
慕明棠這個人沒有彆的好處,就是臉皮厚恒心強。張太醫不應話,慕明棠就不斷地往桌案上放東西,反正蔣家給她陪嫁了許多嫁妝,她就不信,拿錢砸還砸不出水花來。
因為怕留下痕跡,慕明棠不敢用王府的錢財,拿出來的全是自己嫁妝。她嫁妝鑰匙在自己手裡,裡麵有多少東西都是她說了算。慕明棠也不敢用玉、精巧首飾這類容易被認出來的,全用的是簡單粗俗的金鐲子、金簪子。
張太醫見慕明棠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模樣,頭也變大了。他移開眼睛,不去看那金燦燦的一堆,但是心裡實在忍不住歎了口氣。
患難夫妻不長久,眼前這位年輕的王妃卻是個例外。張太醫難得生出些惻隱之心來,說“王妃,女子生存不易,這些錢財您還是留著自己傍身吧。您的意思微臣明白,但是微臣實在不能告訴王妃。”
“不能告訴她,那我呢?”
這回連慕明棠都嚇了一大跳,她和張太醫驚訝地回頭,發現窗戶不知道什麼時候開了,謝玄辰正站在陰影處,不知道看了多久。
慕明棠捂著心口,現在心都砰砰砰直跳。她深深吸了口氣,壓低聲音問“王爺,你怎麼來了?”
謝玄辰從陰影中走出來,火光從地上爬上他的衣角,一點點將他的麵容照亮。
“你想要明哲保身,不欲蹚渾水,我當然明白。可是你現在已經被送到岐陽王府,你以為,你想置身事外,就能置身事外的嗎?”
張太醫頓時啞然,一時沒說出話來。謝玄辰走到屋子中央,慕明棠左右看了看,悄悄跑到他身邊。
燈下謝玄辰的臉色白的驚人,唇色淡的幾乎看不見“我若是你,就不會這樣不識變通。自古帝心多疑,你被皇帝送到岐陽王府,你以為他以後還會放心用你嗎?你若接了王妃的招攬,至少能給自己留一條後路,不然今日之事但凡走露些許風聲,我和王妃不會有事,你卻未必。”
他這樣的話簡直是威脅,冰冷又無情,這樣的謝玄辰讓慕明棠覺得陌生。慕明棠有些不安,她能理解張太醫明哲保身的想法,她曉之以情動之以理都無法打動對方,謝玄辰直接說這種話,豈不是更讓對方卻步?
慕明棠悄悄拽了拽謝玄辰衣袖,可是謝玄辰隻是伸手,覆住了慕明棠手背。
他的手指也極為冰涼,慕明棠想起外麵一陣緊似一陣的秋風,十分心疼。她悄悄歎了口氣,不忍再說,而是伸手包住謝玄辰的手背。
謝玄辰正在說話,猝不及防手上覆上一團溫熱,他驚訝地挑了下眉,一低頭,就看到慕明棠正專注地握著他的手,看樣子想給他取暖。慕明棠察覺他的動作,還抬頭對他笑了笑。
談判陣前最忌露出真實情緒,謝玄辰喉嚨動了一下,最後依然是冷冰冰地抬頭,毫無感情地麵對著張太醫。
張太醫被謝玄辰的話大為驚攝,心神俱亂,根本無暇注意其他。張太醫的臉色變來變去,最後全然定格在臉上,十分茫然。他怔了許久,不知道想了些什麼,最後頹然地歎了口氣“殿下說得對,是老夫心懷僥幸了。”
張太醫說完,這才發現眼前這兩個人姿勢不太對,他們什麼時候糾纏到一塊的?張太醫在謝玄辰和慕明棠緊緊交握的手上掃了一眼,最終假裝自己是個瞎子,拱手道“王妃,敢問您剛才說的話……”
慕明棠聽到簡直不可置信,她又是講道理又是砸錢,最後竟然不如謝玄辰冷冰冰的兩句話?她驚訝地看了謝玄辰一眼,連忙應道“有效的有效的,隻要太醫答應替王爺看病,我不會將此事告訴彆人,也不會強求你必須將王爺治好。”
慕明棠說完頓了頓“當然了,最好還是完全治好。”
張太醫臉色微黑,他就知道天下烏鴉一般黑,無論這些主顧怎麼說,本質上他們都是不講道理的。
張太醫弓腰行禮,然後將座位讓開“請王爺上坐。”
謝玄辰坐好,伸手將脈搏露出來。他的手腕白皙如玉,能清晰地看到下麵青色的血管。慕明棠緊張兮兮站在一側,看著張太醫伸手覆上謝玄辰的手腕,用力切了很久。
慕明棠手指不由攥緊,過了一會,張太醫收回手。慕明棠立刻問“太醫,怎麼樣了?”
慕明棠問完之後,那一瞬間根本不想聽到太醫回答。有些時候,希望比失望更讓人害怕。
張太醫起身退到一邊,眼睛看了看這兩人,似有猶豫。張太醫這樣的表現,慕明棠更揪心了,反倒是謝玄辰一副早有預料的模樣,收起衣袖,說“太醫但說無妨,我自己心裡有數。”
那好吧,張太醫垂了眼,說道“王爺如今,已然十分危險。王爺本來身體底子很好,可是強大的力量是優勢也是負擔,尤其這些年一次次無節製使用力氣,極為耗費身體根底。王爺天生神力,旁人舉十斤,您能毫不費力拿起百斤,但王爺畢竟是血肉之軀,你這幾年發病時,完全不顧後果,隨意釋放強大的力量,肌理腑臟都已負荷累累。若是再次強行激發,恐怕身體就撐不住了。”
張太醫說的很詳細,慕明棠聽懂了,通俗些說,就是謝玄辰的身體本來很好,但是每次狂暴會掉很多精血,若是有入有出便罷了,偏偏他無法控製,一直掉一直掉,現在可不是生命垂危。
現在,他要是能慢慢恢複最好,但若是再狂暴一次,身體就經不住了。
這個結果算不得好,但是比她想象的已經好了很多。
慕明棠問“依太醫之言,為今之計,該如何休養?”
“戒急戒躁,飲食清淡,靜心養氣,不可劇烈運動。”張太醫說完似乎停頓了一下,垂下眼睛,“尤其,不可再任由狂性發作。”
張太醫說得很隱晦,可是慕明棠明白,太醫說的是謝玄辰的病。
慕明棠都能聽懂,更不必說謝玄辰。謝玄辰站起身,說“有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