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今日,她上報也不是,不上報也不是,左右為難。
王府正雞飛狗跳著,相南春突然聽到小丫鬟匆匆忙忙跑進來報信“相姑姑,王爺和王妃回來了!”
相南春猛地站起來“什麼?”
“真的,就在門口。還帶回來一個手藝人!”
相南春急忙趕出去,果然在正門路上,遇到了慕明棠和謝玄辰。
相南春吃驚,慌忙行禮“奴婢參見王爺、王妃。奴婢伺候不力,請王爺王妃降罪。”
“無妨。”慕明棠擺擺手,一點都沒有罪魁禍首的自覺,反而還很大度地表示寬恕,“是我和王爺興起,隨便去外麵看看。對了,前些天李夫人不是請來一個會表演蝴蝶幻術的人嗎,今日我也在路上看到一個,精妙程度不比李夫人的差。正好養在王府,這樣等我無聊的時候,想看隨時就能看。”
相南春飛快地瞟了眼慕明棠身後的江湖藝人,雖然驚訝,但還是恭敬應下“是。”
按理安排客舍這種事用不著慕明棠一個王妃操心,但是今日她不知怎麼來了興致,竟然問了問王府中的空房子,然後親自給那個穿道褂的藝人指了間屋子。
慕明棠不敢做太多,給小道士定了一個方便來往的住所後,剩下的事情,就全交給侍女們去安排了。
等到了晚上,慕明棠和謝玄辰分彆換了暗色的衣服,趁夜去找小道士。
小道士第一次見這種陣仗,被從床上驚醒。他打著哈欠,強撐著困意把了一會脈後,不得其解“脈象穩健,這不是沒事麼。你們到底過來乾什麼?”
慕明棠著急,壓低聲音說“不是讓你看他現在,現在他當然沒事。問題在於烏羽飛,如果下次再碰到藥引,他還會發作嗎?”
小道士按了一會,很肯定點頭“會。”
聽到這個答案慕明棠難掩失望,謝玄辰早有預料,倒不覺得多遺憾。他問“可以解嗎?”
這次小道士想了想,遲疑道“當年我師父在京城停留數月,就是想研製出解藥。我被打發離開時,丹藥隻有雛形,我並不知道完整的藥是什麼樣子。可是我師父行醫多年,醫術高超,醫德崇高,他絕不會糊弄人。他最後拿出手的,必然是儘全力後配置出來的藥。但是就算如此都治不了王爺,我醫術遠不如師父,我師父都不行,我更不能了。”
慕明棠斟酌著,說“並非淨厄丹不能解,而是有遺有後患,且會上癮。”
“哦?”小道士驚訝地挑眉,說,“把丹藥給我,我再看看。”
慕明棠遞上淨厄丹。小道士切了一小塊磨碎,又聞又嘗,最後若有所思“師父去後,我找到師父手稿,上麵好像提過這件事。他平生雲遊四方,見識過許多疑難雜症,也治好過許多,京城岐陽王便是一例。隻不過後來師父手稿中又全盤推翻了自己的丹方,他後麵一直在尋找萬全的治病方法,隻可惜尚未找到,師父就出事了。”
原來當年那位遊醫又全盤推翻了自己的法子,可惜在他想到方法前,就已不在人世。慕明棠感到憂心,問“那怎麼辦,你能改進你師父的方子嗎?”
“不能。就算把師父的藥方給我,我也改不了,更彆說現在根本沒有藥方,隻有成品藥了。”小道士說完,很努力地回想,“我記得師父手稿最後幾頁上寫,以藥治藥是行不通的,靠藥來對抗另一種藥物,最後隻會被新的藥物控製。要完全戒除,隻能靠自己。這些話他寫的很潦草,剩下的我就看不懂了。”
慕明棠聽到這些話,憂喜參半,喜的是畢竟有解開的可能性,憂的是,不能用藥,不知道方法,無異於沒說。
不同於慕明棠憂心忡忡,謝玄辰倒仿佛很是放下了心。他說“知道了原因,就已經解決了一半。烏羽飛必然已經下了很久,日積月累,滴水石穿,後麵才會被引發。不過知道是藥就夠了,隻要能下藥,總是能治的。”
慕明棠也深吸一口氣,說“你說得對,是我太急了。我們慢慢來,總是有辦法的。”
慕明棠說完後自己歎了口氣“說來慚愧,我倒還不如你這個病人看得開。”
謝玄辰搖頭,握著慕明棠的手不說話。慕明棠聽到小道士說沒有藥時十分失望,謝玄辰卻覺得安心。可能是這些年屢次失望,謝玄辰的要求已經變得很低。隻要知道並不是他自己的問題,而是外物操控,甚至當年他突然發瘋也可能是藥引誘導,謝玄辰已經安心了太多。
不會有什麼,比他已經經曆過的更糟了。
謝玄辰這個病人心態好的出奇,還能反過來安慰身邊人,小道士也有些赫然,說“我回頭再翻翻師父的手稿,雖然說不能靠藥物,可是戒除烏羽飛期間用藥物調養身體,加快恢複,還是可以的。”
“好!”慕明棠大喜過望,一口應下,“有勞小道長了。隻要對王爺有益,無論你需要什麼,都儘管開口。”
慕明棠和眼神太過懇切,倒把小道士看得心虛了。他不知不覺扣指甲,說“我不確定一定有用,我已經很久沒有好好給人看過病了。”
慕明棠也看出來了。小道士這麼一說,慕明棠果然更擔心了,她不由拍到桌子上,眼中急切地要著起火來“你不能不確定!這些藥他是要喝的,你給喝壞了怎麼辦?你必須萬無一失才能動手。”
“無妨。”謝玄辰攔住慕明棠,把她的手從桌子上拿下來,握在自己掌中,“讓他治吧,配成什麼樣子都無妨。能走到哪一步,算哪一步。”
慕明棠看看謝玄辰,即便心中還是不放心,也歎口氣不再說話了。
他們兩人回屋後,關上窗戶。今夜月色正好,透過窗格,地上如水一般清澈通明。
慕明棠解下披風,莫名低落“小道士說沒有解藥,最多能用藥減輕你的痛苦。怎麼辦?”
“沒關係。”謝玄辰合上窗戶,見慕明棠一臉凝重,好笑地摸了摸慕明棠頭發,“走到哪兒算哪兒,總不會比原來更糟了。不用怕。”
“可是……”慕明棠看著還是怏怏不樂,“我什麼都不能為你做。”
謝玄辰失笑,月光從窗戶中穿入,照在他們兩人身上,在地上拉出長長的影子。謝玄辰摸了摸慕明棠毛茸茸的發頂,忽然伸手,輕輕抱住慕明棠“不會再有什麼,比我過去那兩年更難熬了。你什麼都不需要做,你僅僅是站著這裡,就已經比任何藥都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