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露微做夢也沒想到這麼一個結果,想不通自己幫了皇後打壓嫻妃的,怎麼換來的卻是連自己宮裡的奴才都不準踏出宮門半步呢?
“嗡”地一聲,意識到自己殷殷渴盼的希望從此斷絕,高露微猛地站了起來,腦子裡的理智仿佛被天外落雷擊成粉碎,她胸口劇烈起伏,雜亂的思緒在腦中四散亂竄,絕望、惶恐、憤怒……千般滋味堵在心頭,無名的劇痛蔓延到四肢百骸,終忍不住一口心血噴了出來!
“娘娘——”鬆嬤嬤忙抱住她,駭然看著她口角不斷地逸出血來,心中又悔又痛,“都是奴才不好,都是奴才不好……可千萬彆氣壞了身體,啊……”她就該一力勸阻,不該由著娘娘指使冬雪去傳那個流言,都是她的錯!
看著鬆嬤嬤蒼老憔悴的麵孔,哀痛的神情,高露微唇角顫動似乎想說什麼,身體卻遊絲似地提不起一點氣力,喉嚨卻再次湧出一股腥熱……
冬雪冬梅忙上前幫著將高露微抬到床上,“我去找太醫!”冬雪見了這副慘狀眼前一黑,差點跟著厥了過去,她是高家旗下包衣,慧妃一死,承乾宮上下奴才或許能再尋個去處,她卻唯有以死表忠誠了。
冬梅向來規矩,惶惶道“如今哪裡出得去?”
“不行也得行!”反正是個死,冬雪咬著牙,“你和嬤嬤照顧主子,彆管我了!”她頭也不回朝外頭跑去。
“冬雪——”
一早被人喚醒的弘曆一聽慧妃薨逝,承乾宮門外還撞死了一個宮女,頓覺晦氣。
“怎麼了?”雲珠打著嗬欠一臉迷糊地問著。
“沒事,你繼續睡。”他回頭,絲錦中隻見雪玉似的肌膚和搭在頰旁、肩上的烏黑柔亮的青絲,腦海中不由想起昨晚她對自己的各種撩拔……真是,從不知孕婦也能這麼嫵媚誘人,可惜自己是在接受“懲罰”,對一個孕婦,能做的實在有限——他若是去找彆的女人發泄□,平時也罷了,他這會兒去找過後肯定就不止這個懲罰了。因此隻著頂著大半宿不睡,數綿羊,或者想著孩子出生後怎麼討回來!
後麵這個純屬自找折磨。
唇角逸出一絲苦笑,他的賽雲珠多聰明的人呀,對他的維護不是沒感動,卻也沒有忘記自己皇後的權利——他不經她同意就處置宮妃,從帝王的角度來說沒什麼,從夫妻長遠的和諧上講,有一就有二,說不定他什麼時候又會為彆的女人“衝動”了!
這怎麼可能呢?
他覺得她的“無理取鬨”是在吃醋,而她的表現也太可愛了……彆有一番滋味在心頭啊!
“哦。”天大地大,睡眠最重要,她重新閉眼會周公去了。
他輕笑一聲,踱到外間,開始更衣洗漱。
雲珠一覺睡到辰末,梳洗時才知道繼前兒愉嬪被訓斥罰俸、嫻妃貶斥,今早慧妃高氏也薨了。
“主子,純嬪娘娘還有敏貴人慶貴人前來請安。”掬桃進來稟道。
“哦?”雲珠輕挑了下眉,眼波輕輕往素問處一瞟。
素問輕搖了下頭,表示並未收到什麼特彆的消息。“無事不登三寶殿,莫不是有什麼請求或是示下?”
雲珠自有孕便借口養胎免去了宮妃日常的請安,一般的宮務自有各層管事嬤嬤和管事太監料理,再不行,還有協理宮務的幾位公主示下,日子極為清靜。涉及宮闈陰私或宮外事務的,雲珠又可宣召人覲見。官大一級壓死人,縱有什麼人想鬨到雲珠跟前,見不見也隻隨她心意。
熟知雲珠素日習性的嬪妃都乖覺得很,輕易不來打擾。
“隻怕是以為慧妃的死彆有內情才來的。”叔貂說道。宮裡頭的人對慧妃的死多少有幾分明白,不過是慧妃求好心切,千般算計落了空一口氣咽不下,將自個兒孱弱多病的身體給折騰沒了,可宮外的人卻不這麼想。多少官宦人家習慣打聽風頭秘事,朝堂的、後宮的,總想著揣度帝王的喜惡,好跟風站隊,謀取利益。
采露端著一盤新鮮的荔枝過來,聞言很是好奇“什麼內情?”這才多久呀,難道就有新的流言?
話說嫻妃身具鳳命的傳言連園子裡都有不少人聽到了。這種事明麵上不顯,底下卻傳得厲害。
“問這麼多做什麼?”素問瞪了她一眼,“可給幾位娘娘上茶果了?”
采露知道自己多嘴了,不好意思地認錯“瞧姑姑說的,我哪能這麼不知禮數,那不是丟主子娘娘的臉麼,掬茶菊芍在明間伺候著呢。”
雲珠聽了叔貂的話卻是心頭一省,吩咐道“天氣太熱,靈柩不能停太久,頭七一過就慧妃身邊得用的嬤嬤宮女都放出宮去吧,也算是給慧妃積福。”
“是。”素問回頭就讓人給宮裡傳話。
看了看鏡子裡的妝容,雲珠搭著她的手出了寢屋,園子裡統共不過一妃二貴人,此番聯袂而來,好歹見個麵方好打發。
……
慧妃高氏喪葬事宜弘曆下旨按妃例葬,由工部、光祿寺、內務府辦理。
說是按妃例葬,事實上卻無半點寵妃喪葬的風光,一切規製禮儀低調從簡。因為留心,果然影影綽綽有了些流言出來,矛頭還指向雲珠這個中宮皇後,而背後擺布這一切的正是在靜宜園安養的聖母皇太後鈕祜祿氏。
“看來太後在靜宜園是待不下去了!”想挑動高家對付富察家?亦或想宮中這池春水攪得更亂好借機回宮?雲珠一笑,顧盼中流光如碎冰,“含霽,給純嬪送兩匹新貢上的琉璃紗過去,說天氣熱,她照顧六阿哥辛苦了。另外,讓司綺將新製的夏衣與內務府發放的用例一起送到靜宜園。”
“是。”含霽應聲去了。
雲珠交待完後闔著眼斜靠在大迎枕上養神。蘇寶柔是有些小心思,卻還不敢得罪自己這個皇後,前幾日與兩位貴人來請安時言語隱有提醒。隻她想兩邊討好也罷,想借自己壓製烏喇那拉氏或者新人也罷,得看自己願不願意!
兩匹上貢琉璃紗……嗬,讓她們想去吧。
……
延禧宮裡,烏喇那拉妮莽衣聽烏蘭嬤嬤說高家將鬆嬤嬤幾個接進府裡,長長的甲套用力地在幾上摳刮出了幾道痕來,“算她走運!”
皇後行事周全她早領教過了,隻恨太後行事欠考慮,你既想算計高家對上富察家怎不在慧妃死時安排她近身的奴才殉主而亡?
這回沒成功落在皇上眼裡豈非又有自己的不是?!
“主子何必白生這個氣,仔細肚子裡的小阿哥。”容嬤嬤勸著,浮腫的雙眼閃過陰狠的光芒,“等小阿哥生下來,再慢慢收拾這起陷害主子的賤人。”
這些日子烏喇那拉妮莽衣固然為肚子裡的孩子提心吊膽,她身邊的兩位嬤嬤更是油煎似地,又要抓緊時間整頓延禧宮的實力又要護著主子不遭暗算,根本沒能睡個好覺。
妮莽衣聞言緩了緩心氣,手撫著隆起的肚子,心想著這是個命中帶貴的皇阿哥,隻有他才是自己安生立命的根本。
“安胎藥熬好了嗎?”想到前幾日險些見紅,太醫說胎兒不穩,她就恨紅了眼,在小湯山行宮那時還養得好好的,進宮才多久就不穩了?這裡頭沒個陰私手段她是不信的。
“珊言親自去熬的,應該快好了。”
妮莽衣頜首,低聲道“已經幾天了,嬤嬤可查出什麼頭緒來沒有?這事兒不早一天糾明白我這心就安不了。”